苗 炜
原来是农业学大寨,现在是大家都山寨。我们的生活从来都这么粗糙,但由于今年过度粗糙,它可以被命名为“山寨元年”。
原来是农业学大寨,现在是大家都山寨。起初,我不懂什么是山寨机,电梯里的电梯妹妹每天都用自己的手机播放音乐,声音很大;车库里,几个保安也是用这样的手机,像步话机一样可以免提通话;后来,我同事在丢掉了若干手机之后终于进了一部山寨机,那响亮清脆的铃声在听惯了摩托罗拉和诺基亚铃声的办公室里,犹如一道清冽的山风,吹散固有的污浊之气,那就是靡靡之音中的一道原生态民歌呀。
再后来,朋友聚会,中学时代的老同学,其中一女子,20多年前就叛逆,那时候天天上夜校学吉他,上了大学就组乐队,当然都是业余瞎玩,但那种摇滚风范还保留着,那天喝多了酒,我们说,你脸红了。她拿起iPod,背面很亮,她就用那玩意当镜子。等她把iPod放到桌子上,我抄起来看,正在播放的歌是平克·佛洛伊德,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面的同学,也算是成熟的成年人了,不喜欢这种音乐,却对iPod产生兴趣,他说,我刚买了一个MP3,跟你这个一模一样,不过我那是山寨的,牌子不是苹果,叫“橘子”,功能啥的都一样啊。我要带着“橘子”去法国旅游呢。
再后来,一位没过见面但对计算机编程颇为熟练的朋友,大力推荐他买的一款MP4,牌子一听就不靠谱,iaiwai牌播放器,型号是AW2000,价格780元,功能齐全、4.3英寸的屏幕、8G的内存,大多数视频都可以流畅播放,包括700M的avi文件。有一些分辨率大、码率高的视频,会出现停顿跳帧、音画不同步的现象。我老觉得,比起索尼,爱华AIWA就有点儿不靠谱,现在爱华少见了,iaiwai牌有可能取而代之了。
说来惭愧,我曾经得到过一个礼物,法国那个著名品牌的MP4,想得容易,只要把视频拖进去就能看了,好,费了老劲了,拖进去没问题,就是放不了,我尝试了各种格式,始终没成功,按照原来的包装再装回去,把它转送给别人了。要说外形设计,那东西可能好点儿,但所有好设计应该都以人为本,让笨蛋如我也觉得好用才是。
有了这次教训,我对新鲜玩意的兴趣打了折扣,苹果手机要破解,那我搞不利落就不买,但我自信能用好电子辞典,这东西可有年头了。去买电子辞典那天,我想都没想就去了外文书店,那里有卡西欧电子辞典,装着好几部权威辞典,2000多块,就在我准备付钱的时候,我同事用山寨手机告诉我,2000多块太贵了,某电子城,里面众多品牌的电子辞典,不过几百块。像我这样爱慕虚荣的人,也立刻放下卡西欧。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很英明,我的山寨辞典用了一个月就丢在飞机上,它简单好用,再买一个就是。
从DVD到手机,这些东西的核心技术没什么新奇的,我的DVD坏了的时候,去商店买个新的,推销员推荐“步步高”这样的名牌,我选中了一个200多块的,最便宜。日本设计师原研哉写过一本《设计中的设计》。在他看来,设计师应该以最平易近人的方式来探讨设计的本质和内涵。从无到有自然是一种创造,但将已知的事物陌生化更是一种创造。我不太明白这套设计哲学语言,但从本能上感觉,索尼当年开始的时候也有点儿山寨,更多的品牌都是仿制起家。
我的朋友搞了个音乐剧,但是北京剧场紧俏,要找个演出空间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天,他的戏上演,我赶到剧场,发现那里完全是“山寨话剧”的集散地,各类暴笑喜剧的海报贴满了剧场。原来,在电子产品“山寨大潮”之前,我们的精神产品早就山寨化了。我一朋友在一个商业杂志工作,有一天忽然在MSN上说,我干了好几年,发现,原来我们做的就是《福布斯》杂志的山寨版啊。另一个朋友,早就放弃使用FACEBOOK,但被我们一帮人吸引,加入了开心网,他说,原来这里就是山寨FACEBOOK。我们的生活从来都这么粗糙,但是由于今年过度粗糙,它可以被命名为“山寨元年”。等到明年,估计我们就能用上山寨数码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