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成龙的背影

房祖名

从记事开始，我就被父母要求保守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我的父亲是成龙!父亲有他的事业和影迷，我和母亲都成为生活在他背影里的亲人。他基本上一年只到洛杉矶和我们见上两个礼拜，而且从没有带我出去玩儿。

为了增加我和父亲的沟通，母亲会把我生活学习中的一些趣事和进步打电话告诉父亲的助理，并要求父亲一有空就打电话回家鼓励我。但我们父子间的隔阂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读初中时，我曾跟父亲说：“你是大明星，却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不管我怎么搜索，我的记忆里都没有你的身影，连背影也没有!”

这句话让父亲受到触动，他很有感触地说：“我会一点点进步给你看!”后来，父亲开始争取与我相处的时间。有一次，父亲为了打理日本餐厅的业务，得去日本四天，他居然带上了我。虽然那几日里，父亲没时间好好陪我玩儿，但我非常知足了，因为至少我看到了父亲忙碌的背影……

父亲的背影给人的印象谈不上高大，但壮实宽大，因此很多人都觉得成龙是个身体超棒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有一次，我忍不住问父亲：“你拍电影真的不用替身吗?”父亲昂着头，颇为自豪地说：“我的电影你可以一帧一帧看回放，都是我以命相搏的成果哦，所以我浑身上下都受过伤，眼眶、鼻梁、下巴，还有腮帮子被打断过，上嘴唇裂过，双手烧伤过，脖子扭伤过，韧带撕裂过，甚至连脊椎骨都伤过。”看着父亲滔滔不绝的样子，我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父亲的背影也有无奈的时候，1999年，关于他的私生女事件爆发，当时成了全港最轰动的新闻。那时，我和母亲在电视上看到父亲为躲避媒体而匆忙避让的背影，我的心也开始痛了。一直保持英雄形象的父亲，如今正单枪匹马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在他的身后!我打电话告诉父亲：“我跟妈咪随时都会站出来挺你。”几天后，父亲回了家，然后，我们开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家庭会议，父亲在会上讲了三句话：“我知道怎么做!”“对不起!”“会开完了!”随后父亲就回到香港，终于将这件事情解决了。等我回到香港的时候，他已经去律师楼修改了遗嘱，上面全部受益人都是母亲的名字，这个秘密以前没有人知道!从来也没公开过!而且他也当众承认了妈妈和我的身份。经历了那场风浪，我们一家三口却没被吹散。我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每当有记者跟踪的时候，父亲就转身大方地介绍：“这是我太太林凤娇，当年的金马影后哦!看我儿子长得像我吗?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随后，我也跟随父亲踏入了演艺圈，但我并没有得到父亲背影的半点儿庇护。记得入行第一天，他就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必须记住两条：第一，不要向我寻求帮助；第二，我也不会帮助你的!”我丝毫不觉得父亲绝情，因为看着他自豪而去的背影，我读懂了他内心的期待!此后，父亲监制了十几部电影，却没让我参演一个角色。他出席任何活动，从来不会提到我。甚至在公共场合碰上我，他也只会喊我“房先生!”

2008年4月7日是父亲54岁的生日，我本想和父亲庆贺一番，但拿着父亲的行程表，我哑然了：4月6日洛杉矶；4月7日香港转机去北京；4月8日返洛杉矶……已过“知天命”之年的父亲依旧是那样忙碌，而这一刻，他那有血有肉、经历岁月洗礼和伤痛打磨的背影，已是我脑海中最真实的画面了!

(乔真摘自《家庭》2008年8月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