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德
大三那年,室友们轰轰烈烈地筹划着五一长假到各地旅游的事。
圆规是我们宿舍的老二,他密谋着要和我到北京玩,他说他要到地坛去看看,看看史铁生笔下的地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其实,我顶不愿去北京,因为已经去过好多次了。但圆规用巨大的恩惠拉拢腐蚀了我——他答应所有费用他出。反正圆规家里是开货栈的,有的是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们在北京足足玩了两天,地坛看了,圆规很扫兴,说是没有看到史铁生笔下的美。更惨的是,好像是在建国门,我们还迷了路,绕来绕去,走了半天,也没找到我们要找的那路公共汽车。我说,打的吧,他说,不行,能省一个算一个。
这家伙,还挺抠门的。
五月三号那天,我们回到了学校。由于还在假期中,学校有些冷清。就连平时那个疑神疑鬼的看门老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昔日喧闹的操场,也冷清得没个人影。下火车的时候,我们在火车站外的小摊上,饱饱地吃了一顿内蒙拉面,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回到学校,就直奔宿舍,美美地睡上一觉。
说实在的,我们已经累得连眼也睁不开了。
宿舍楼里,格外地静,仿佛是被突然抽成了真空,静得有些落寞。我和圆规往楼上走,想象着无人打扰的美梦将会在偌大的宿舍楼豪奢地进行了,不禁有些心旌荡漾。
站在602门前,圆规把钥匙捅进了锁孔,一拧,不动。再一拧,还是不动。推一推,明显感觉门被反锁了。我和圆规对望了一眼——里边有人!谁在里边呢?宿舍其余成员的面孔,在我和圆规的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圆规咳嗽了一声,里边没有回应,一种掩住了呼吸的寂静从屋里直射出来。这一不同寻常的静,让我俩的心“咚咚”地狂跳了起来,那一刻,仿佛我们突然成了撬门入室的贼。
我们在门外边迟疑了一下。也只是恍惚之间,圆规一摆手,示意我往楼下走。
下楼的时候,我们蹑手蹑脚,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出楼后,圆规问我,里边会是谁呢?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彼此都很纳闷。本来,宿舍的几个哥们说好都出去旅游了,这是谁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呢?
我俩坐在操场高高的看台上,开始猜测宿舍里是谁。最大的可能是,一对情侣在里边。然而,我们宿舍,老四和老五都有对象,都恋爱到了一塌糊涂的地步。那,会是老四,还是老五呢?
我们俩在操场上整整坐了两个多小时,也猜测了两个多小时。末了,圆规说,走,咱们再回去看看。等我们再回去的时候,宿舍的门,轻轻一拧就开了。里边一切都摆放得很整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过去有些年了,现在回忆起来,602的那扇门,一直静谧地藏在我的心里。那一天,我们没有贸然推开,也没有硬等着看里边的究竟,这样做,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尽管一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里边的人是谁,可能还会和谁在一起,发生过什么。
我始终认为,我们选择静静地离开那扇紧锁秘密的门,让那一天,让一个平常的日子,多了一层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