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莹
清末状元张謇,字季直,号啬公,原籍海门县长乐镇。张謇有个远亲在二百里外的如皋岔河双甸乡,所以他小时候读私塾在双甸乡,夫人吴氏也是双甸人。吴氏夫人有两个侄子,大的叫吴功伟,小的叫吴功俊,一直倚靠姑母,生长在状元府中。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吴功伟一直担任南通最大餐饮、旅馆部“有斐馆”的经理。二侄吴功俊,汪伪时期先后在苏北清乡政工团启海分团和如皋白蒲的清乡政工第一大队工作,与我同事多年,后招赘于桃坞路杨家,妻子叫杨石筠,吴功俊就在任港担任了张謇先生主办的大达大通轮船公司任港办事处经理。我俩交谊很深,对张謇先生的家事他一清二楚,有许多是鲜为人知的,我很想整理出来,作为南通文史资料的补充。
恩科状元一度名落“九十九”
张謇启蒙于如皋双甸乡,塾师教学很严,因他成绩不好,曾批评说:“我有一百个学生,有九十九个中举,而你却不行,总是名落孙山。”张謇受了这种刺激,就发奋苦读,在家中的房门上、蚊帐上到处写了“九十九”三个字,便于朝夕提醒自己,刻苦自励,努力攻读,就像古人“悬梁刺股”那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成大器。
慈禧太后过六十岁大寿时,近臣李鸿章、太监总管李莲英讨好老佛爷说:“最好点第六十名进士为恩科状元,以示六六双全之意。”慈禧欣然应允。正巧张謇考中第六十名进士,便点为恩科状元了。这件事实在出乎张謇的意料之外,据《宫帏秘史》记载:“张謇跪谢西太后隆恩时,两膝打战,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张謇做过袁世凯的老师
此话应从朝鲜内乱说起。朝鲜皇后闵氏野心勃勃,想拥兵自立,篡夺朝政,国王李熙感到岌岌可危,因为朝鲜是大清帝国的藩属国,就派使臣向清廷求援。慈禧太后于是派提督吴长庆带兵前往朝鲜,帮助李熙平定内乱,当时跟随吴提督前往朝鲜的幕僚就是张謇。袁世凯的父亲袁甲三认为张謇很有学问,就请张謇在军中多多教诲自己的儿子。袁世凯狡黠过人,回国后羽毛渐丰,取得了吴长庆的兵权,又出卖光绪皇帝,向慈禧告密,致使戊戌政变失败,所以张謇对袁世凯的不义不忠非常痛恨。
孙中山先生当南京政府临时大总统时曾任命张謇为实业部长,他辞而不就,回乡而务实(指振兴地方实业,发展教育事业以救国),其主要指导思想就是“父实业,母教育”。经过张謇的苦心经营,南通这个蕞尔小县竟百废俱兴,一跃成为全国的模范县。当时北方也有个地方实业家周学熙,卓然有成,故时人有“南张北周”之说。张謇治理南通功比天大,又有“张南通”之称。
张謇与沈寿
我国的女工刺绣一贯以“苏绣”、“湘绣”著称,而苏绣中的佼佼者就是才女沈寿,她的绣工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程度,在针法、配色、透视方面真是巧夺天工,无与伦比。
沈寿,原名云芝,字雪君,号雪宧,江苏吴县人。从小学绣,16岁时已颇有绣名。1904年,沈寿绣了《八仙上寿图》等作品进献慈禧为其祝寿,慈禧极为满意,赐“寿”字,遂易名为“沈寿”。张謇很爱惜人才,延请沈寿出任南通县女红传习所所长。传习所设于南门外卜家花园内,许多要学习绣工的女子慕名而来,沈寿的侄女沈粹缜(邹韬奋夫人,前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的母亲)即是其中之一。沈寿的丈夫余觉,名冰臣,也是个才子,可他吃喝嫖赌,诛求无厌,屡屡对妻子施加压力,以致夫妻失和。沈寿为丈夫气出病来,一直住在张謇的“濠阳小筑”养病,张謇和夫人吴氏悉心照料,无微不至,还在南通狼山建一观音堂,作为沈寿养病、休闲的去处。民国九年,张謇68岁时为沈寿编写《雪宧绣谱》,这是我国女红方面的一部经典之作,曾出版问世。余冰臣因妒火中烧,制造流言中伤张謇和沈寿,在张謇死后请了许多刻字工人印刷《沈余痛史》散发民间,将张、沈二人说得一无是处。当时张謇先生的独子张孝若在父亲的福泽荫庇下出任中美洲秘鲁公使,听说余冰臣对父亲极尽诋毁之能事,就从秘鲁赶回家,出重金收购流失在民间的《沈余痛史》,并招呼南通所有刻木版的匠人往后不要再被余冰臣利用,毁坏张家的名声。《沈余痛史》从此就在南通一带销声匿迹了。
张孝若之死似谜非谜
张孝若乳名怡儿,是翩翩佳公子,当时与张作霖、齐燮元、卢永祥之子合称“中国四公子”。张孝若家资亿万,张謇死后特成立“张氏房产管理委员会”,有次在上海豪赌,他竟输掉一条街给外国人。张孝若的女儿张柔武,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吴功俊是知情人,说:“张孝若在上海要成立一个银行,有个重要职位,他身边的保镖请求张公子许给自己的儿子,张就答应了。想不到张孝若的姨太太吹枕边风,说‘这个肥缺不可让给别人,应该给我侄子。张孝若就听了如夫人的话,肥水不再外流。保镖很气,怀恨在心,就想打死这个姨太太。一天夜晚,保镖就在室外开枪打姨太太,不料误中张孝若,只听得一声惨叫,张一命呜呼,保镖一不做,二不休,又打一枪,命中姨太太。因连出两条人命,保镖深知死罪难逃,就自己饮弹而死。张孝若死后,哀荣特别隆重,由上海直到南通一路香花素马,路祭执绋者不知其数。”
我在南通工作时,吴功俊曾陪我四处参观过。张孝若的出生地在南通南门外南大街向东的一条小巷内,楼上陈设有张孝若出任秘鲁公使时的公使像,英俊威武极了,许多大皮箱外都贴有英文标签。吴功俊还陪我去“有斐馆”看过他的哥哥吴功伟。这些往事如今已如缕如烟,一去不复返了,但兴许会对南通的文史资料起到“拾遗补阙”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