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根蜡烛

邹殿伟　米杰尔

皇后区位于美国纽约市东部，这里的居民生活贫困，环境恶劣，犯罪率高，堪称城市中的地狱。但是，在2006年7月，这里的人们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停电事故中演绎了一曲催人泪下的爱的颂歌。

布朗一家生活在皇后区49街。他是一个8岁男孩的父亲和一家超市的老板。

2006年7月17日晚上，布朗像往常一样准备打烊。突然间灯熄了，是大面积的城市停电。

电一直没有来。妻子莫妮卡几次建议把冰柜中即将融化的冰淇淋和一些食品拿给贫困的邻居们分享，都遭到了布朗严厉的斥责，他可不想有一丁点的损失。

当不远处的百货商场遭到了洗劫后，布朗开始思考对策设法保护保险柜、货架上的红酒、海产干货和营养品等值钱的东西。他费尽心思地在店里布设机关和陷阱。

第三天晚上，布朗再也支撑不住了，在后半夜沉沉睡去。忽然，他被一阵异常的声音惊醒，仔细辨别，声音来自于放保险柜的地方。他壮了壮胆。悄悄摸过去。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他发现保险柜前面半倚着一个人影。布朗顿时喜出望外。原来，布朗在保险柜上放了一瓶饮料，里面注射了含碱的干燥剂，这种化学制剂一旦进入人体，会在短时间内引起剧烈腹痛和四肢麻木。在高温的天气里，盗贼终于抵挡不住水的诱惑而上当了。

布朗以威胁的口吻说：“你喝的是剧毒药品，只有我才有解药。想活命一切必须听我的，现在把电筒举起来，照自己的脸!”没想到黑影却毫无畏惧地反讥：“布朗，别太得意，如果天亮前我没出去，明天你的店铺就会毁于一场大火!”令布朗震惊的是，黑暗里的声音很熟悉。

就在这时，听到声音的莫妮卡摸到了布朗身边，布朗叫道：“莫妮卡，快去找警察!”那个黑影怪笑着说：“莫妮卡，他根本没资格支使你，他养了一个情妇，就在你家对面的楼里。你还是想想保全孩子和你自己吧!”

布朗听了不禁恼羞成怒，莫妮卡却出人意料地大声问道：“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怎样才能救他?”布朗惊诧地回头：“救他?你疯了!”

莫妮卡在黑暗里一字一句地对布朗说：“我一年前就知道你和那个女模特的事了，我认为你只是一时糊涂。可是这几天。我却对你失望透顶，看着你想办法去保护那些快要变质的奶酪和黄油，我就觉得你可笑、可怜又可憎。而现在，你居然想要用毒药毒死人!一个人的生命不能由你随意处置，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就赶快救人!”

莫妮卡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刺向布朗。天哪，这个女人一年前就知道自己有了外遇，却不动声色?布朗冷汗直冒，口气立即软了下来，说：“我给他喝的是毒碱，解药在我的抽屉里，但是他必须喝水，加快排泄。”

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莫妮卡果断地对黑影说：“先生，请将电筒递过来!”黑影没有了刚才的强硬：“很抱歉，打开保险柜后，我第一个毁掉的就是电筒。”

黑影因为痛苦，一声声地呻吟起来。布朗的儿子杰克被吵醒了，莫妮卡柔声解释说，有人生病了。需要光明才能救治。杰克起来安慰妈妈：“别着急，我有办法!”

杰克摸出一个盒子，然后塞给莫妮卡半根红蜡烛和一盒火柴。说：“妈妈，这是去年圣诞节过后我放到这里的。”

莫妮卡激动地拥抱了一下儿子，就在这时，黑影突然挣扎着说：“请将你的丝袜借我用一下。可以吗?”莫妮卡爽快地把丝袜递给了黑影。

点亮蜡烛，在摇曳的红光中，莫妮卡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形，但一时无法判断他是谁。她将解药给黑影吃下，并拿来饮用水，开始帮他灌肠。黑影喝下水后，腹中立即翻江倒海。由于他手脚已经麻痹，不能自如地解手，莫妮卡便让儿子不厌其烦地护理他，并轻声安慰他。

黑影看来舒服多了，语气越来越温和，言谈中对莫妮卡充满了感激。布朗再一次紧张起来，不知道黑影和妻子接下来会如何对待他。他靠近妻子，试图请求她的原谅。刚才还在对话的莫妮卡和黑影忽然像雕塑一样沉默了，布朗在他们的沉默里勇气渐退，准备转身离去，这时，黑影突然开口了：“布朗，玩个游戏如何，我们说出做坏事的动机。如果能得到莫妮卡的原谅。我们就放弃彼此的仇恨!”

布朗和莫妮卡错愕地盯着黑影。黑影说：“我父亲是被黑帮打死的，当警察对此毫无作为时，我对这个社会彻底绝望了。于是我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整治那些虚伪而冷心肠的人。我们痛恨你们这些商人，情愿让食品腐烂也不分送给居民。今晚，所有皇后区关门歇业的商店都将遭到我和同伙的洗劫。可是我没想到，莫妮卡会救我这个坏人!我刚才一直在想，原来面对仇恨还有另一种方式，像莫妮卡，用宽容和忍耐的心对待一个背叛她的男人，用慈悲的心来对待我这样一个盗贼，就像这半根蜡烛，燃烧了自己，却照亮了别人黑暗的世界。”

黑影说完后不再做声，大家都沉默了，在橘色的烛光中，一切紧张的气氛都消失了。布朗也忍不住讲出了自己压抑多年的心声：“我一直都很仇视自己的人生，父母把我生在49街低人一等。9年前我娶了美丽善良的莫妮卡，但我怀疑来自墨西哥的她只是为了绿卡和钱才嫁给我。我认为自己活在一种虚伪而凑合的婚姻里，想寻找一种方式来补偿自己，于是去包养情人。可是。我不知道莫妮卡这么隐忍，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听完布朗的话，莫妮卡以她一贯轻柔的声音说：“布朗，请相信我，当初嫁给你唯一的原因就是我爱你，而不是什么绿卡!如果是为了绿卡我可以傍上更有钱的人。发现你有外遇，我曾经想离开你，但是我想给你机会，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孩子!至于您，先生，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天亮以后，您就会安然无恙的。我们都往好的方面去想好吗?”

就这样，完全敌对的三个人，在这半根蜡烛的照耀下，渐渐消除了彼此的敌意，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时，桌上的烛光终于化成一缕青烟熄灭了，黑影扯下罩在头上的丝袜，布朗夫妻惊奇地发现，他竟是49街有名的“好人汤姆”。

(摘自《辽宁青年》2007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