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淋漓 风怀清逸

2008-04-27 08:41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08年4期
关键词:色彩小说

崔 涛

关键词:凌叔华小说 绘画美

摘 要:凌叔华在小说创作中融进中国传统写意画的手法,以调理丹青的手法来调理文字的分量,在意境营造、人物刻画、空白设计、色彩运用中显现淋漓画意。她的小说因此而富有绘画美,意境悠远,风怀清逸,别具韵味。

凌叔华既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崛起的女作家,也是一位擅长山水花卉的丹青妙手,其小说创作以温婉的笔调、水墨画的韵致及诗意的叙事特征称道于中国现代女性作家群。徐志摩曾赞赏凌叔华的小说有着“最恬静最耐寻味的幽默,一种七弦琴的余韵,一种素兰在黄昏人静时微秀的清芬”①。这一艺术的胜境来源于凌叔华作为一个文人画家的独特心灵世界。

凌叔华出生于书画世家,父亲做过高官,酷爱绘画,与王梦伯、陈半丁、齐白石、姚茫父等著名画家交游甚欢。在家学熏陶下,凌叔华六岁便开始学画,拜著名的女艺术家、慈禧太后宠爱的画师缪素筠为师,此后又陆续师从著名山水画家王竹林、女画家郝漱玉习画,打下了坚实的绘画基础。先天遗泽、后天勤奋,造就了凌叔华高超脱俗的画技。大学时期其画艺已纯熟到能够妙手回春,偶一点染,每有物外之趣的程度。在侨居异国的三十多年里,她曾先后在巴黎、伦敦、波士顿、新加坡等地举办过多次画展,为名家所称道,影响广泛,享誉海内外。凌叔华既善工笔,又善写意,墨迹淡远,秀韵入骨,被称之为“文人画”。所谓文人画是画家借画中的事物来表现自己的灵魂、思想感情的一种画法。中国文人常把书法、绘画、诗歌融合为一,创造出诗书画三位一体的艺术,文人画便恰到好处地控制使用了这三种要素。在这种旨在抒情寓意的绘画中,山、川、花、竹等固然属于物体,同时也属于思想。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评论凌叔华的画作说:“在这里面我所认识的是一个继承元明诸大家的文人画师,在向往古典的规模法度之中,流露她所特有的清逸风怀和细致的敏感。”②凌叔华的绘画眼光和手腕影响着她的文学作风,她写小说像她绘画一样,轻描淡写,着墨不多,而传出来的意味很隽永,满溢画意。

一、在意境营造中显现画意

凌叔华的绘画以山水花草为主要表现对象,注重以真实感人的空间构成境象,把理想和情感融化在实景中,含而不露,不见斧痕,以简淡的境象引发观者的想象。她的画不是呆板地模仿自然,而是创造一种诗的气氛。她所绘的雾气溟濛的山岭、隐约可见的一痕淡淡溪流,用灰色轻轻衬托的白云,都一起幻化为独特的、如同朦胧梦境中浮现出来的世界。凌叔华把写意引入小说创作,以调理丹青的手法来调理文字的分量,以素淡笔墨来摹写平凡故事,如云林山水,落笔不多,却创造出一种萧然淡简而又蕴藉深厚的意境。杨义曾说:“她以画笔入小说,清疏秀逸,别有一番韵味。……她的画深受古代文人画的浸染,而且小说的写景笔致,也讲究写意传神,于诗情画意相交融中,扑散着萧然物外的情趣。”③

作为意境营造的最重要手段——自然景物的描绘、烘托,凌叔华可以说是运用到了极致,熔古典诗词的意境与绘画艺术的神韵于一炉,景中有诗、有画、有情,达到了景、画、情三者合一的超然境界。《花之寺》中描写北京西山的景色,“西山隐隐约约露出峰峦林木寺院来,朝雾笼住山脚,很有宋元名画的风格……”④近观则见一枝海棠伸出墙头,迎着日光开出几球粉红的花,如素朴的水墨画般淡雅、清远,给人以空灵、迷濛的梦幻之感。用《倪云林》中叔明评画的说法,那就是“有那萧然淡简的意境,有那惜墨如金的笔致,格调自是高了……”⑤

《他俩的一日》中,“初秋的湖水比镜子还清澈,薄薄的染上一片紫丁香的彩色。远远地满生了杂树的西堤底下,淡淡的烘出一长道玫瑰色的晚霞来。此时寂静得很,只有几双海燕低低地飞来飞去,翅膀上剪子样的尾巴拖到水面,听得见轻轻的拍水声。”⑥这段景致描写深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同时也暗示了人物的淡淡愁绪和融融情爱。

在《疯了的诗人》中,凌叔华不惜大量笔墨来写景,开篇就设定了一个主导画面,以将读者引入一种空濛的意境。“在初春的一个早晨,银丝似的细雨,乘着料峭的斜风,飞快地抛着梭,织出一层银灰的薄绡,罩着天泰山的纡曲小路。这时有个少年戴着雨笠,穿着雨衣,骑了一条小黑驴,缓缓地在山路上走。他面上露出惘惘的神色,口中断续地哼哼着几句古诗。”⑦骑驴的诗人在微雨中进山,雾霭云气笼罩着泰山,淡墨雾气萦绕着九龙山……一幅烟雾微茫、风林幽致的山水写意画尽泻眼前,从而为诗人之疯定下美丽哀婉的基调。

《春天》则以单纯简洁的笔墨描绘了一幅雅淡的春光图:“这时的天好像是一张粉蓝色的光滑素缎子,上头偶然飞上几团雪白的柳絮,轻轻地缓缓地驾着春风在缎子上打转儿。两三只黑鸟打斜地飞过,这倩妙的鸟影,哪只画工的手描上的!”⑧蓝天、柳絮、黑鸟……层次分明,描摹简约,呈现出中国山水画空灵素淡的意境,令人浮想联翩,怡然神往。这样的美景,在凌叔华的小说中不胜枚举,看似浅淡的一个片段、一个角落、一处景致,实则渗透着隽永意味,增强了小说的整体美感。

二、在人物刻画中显现画意

在论及传统中国画时,凌叔华说,“中国画最重要的可说是气韵”,而“气韵生动在人物上较易看得出”⑨。以画理入文,凌叔华把中国画追求气韵的艺术格调移植到小说人物刻画中,用简洁的线条、疏淡的笔墨、驾轻就熟地勾画人物最生动、最精彩的一幕,使徜徉在舒曼气氛中的各色人物,以其婉顺的性情唤起读者温情脉脉的哀婉与眷恋。凌叔华的《绣枕》是现代短篇小说中的珍品,其中大小姐这个中国婉顺女儿的典型形象,便是以画笔勾勒而成的。在长达两年的时空里,作家以两幅生活素描图便展现了大小姐思想、性格的发展变化和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剧命运。前一幅是绣枕图:大小姐冒着酷暑,用各色丝线,连日赶绣一对精美绝伦的靠枕;后一幅是伤枕图:大小姐对着残缺不全的靠枕,默默不言,直着眼,只管看。在绣枕图中,大小姐精力充沛、矜持自负,对婚姻和生活满怀憧憬;而在伤枕图中,大小姐慵懒、沮丧,对生活毫无热情。两幅素描,前后对比,人物神采流溢,气韵生动。

凌叔华还善于以气氛场景来托写人物,大胆挖掘场景描摹的功用,以获得具有象征意味且符合情节发展、人物行为心态的画面创造和氛围描摹。

在表现人物的幸福生活时,凌叔华通常采用明丽的色调营造温馨浪漫的气氛。如《他俩的一日》中,写莜和与棣生夫妻团聚后在湖边散步嬉戏,尤其突出描写了妻子莜和在浓荫中的僻静大石头上半倚半卧的情态,“微风吹扬着她头上的短发,有三两只粉白的小蝴蝶儿绕着她飞来飞去。”⑩ ——俨然一幅史湘云醉卧湖石的图画,尽现夫妻相聚后的闲适与愉悦。在《酒后》中,凌叔华更是精心设计了一种恬静的情调氛围:高雅的客厅里炉火正旺,夫妻永璋和采苕偎依而坐,面带酒晕,窃窃私语,丈夫充满幸福地欣赏着妻子美好的气质与容貌,妻子则在微微酒意中享受着丈夫的温情,一切都是那么静谧、恬美。正是一幅令人艳羡的夫妻醉酒图。

在刻画可悲可怜的的怨妇时,凌叔华通常以暗淡的光线、萧瑟的景致构造画面,“月儿依旧慢慢地先在院子里铺上薄薄的一层冷霜,树林高处照样替它笼上银白的霰幕。蝙蝠飞疲了藏起来,大柱子旁边一个蜘蛛网子,因微风吹播,居然照着月色发出微弱的丝光。”{11}(《中秋晚》)整个画面凄美感伤,暗示了家庭不幸所带给女性的无限落寞和悲凉。

三、在空白设计中显现画意

中国传统绘画强调“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亦即画外之画”,认为“画之空处,全局所关,即虚实相生法”{12}。把有形之画与无形之画融汇结合,创造深远的画境,这正是“虚实相生”美学思想的具体运用。善调丹青的凌叔华,更懂得“空白”的设计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性。她的绘画以写意取胜,她的小说也绝不写满。故事的来龙去脉,人物的形神性格,不是交待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而是或轻或重,或多或少,浓墨淡彩把握得恰到好处。沈从文先生在《短篇小说》一文中说到小说的创作:“重要处全在‘设计。什么地方着墨,什么地方敷粉施彩,什么地方竟留下了一大片空白,不加过问。有些作品尤其重要处,便是那些空白处不着笔墨处。因比例上有无言之美,产生无言之教。”{13}凌叔华把情节纳入画面的创造中,利用“空白”截断情节流动的连续性,调动读者的想象力来补充这些省略掉的人事内容。小说中的许多地方,轻描淡写,笔断意连,像她的写意画一般,留下大量需要读者用联想来填充的空白,但整体上却传达出意境悠然,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

凌叔华善于通过时空跨度来设计令人寻味的时空二维空白。《小刘》一文的时空跨度长达十二三年,但作品只写了“我”两次与小刘在一起的生活片断。第一次是中学时代,小刘积极地组织同学,捉弄一个已做了小媳妇的旁听生,导演了一场“坚壁清野”的闹剧。那时她有着漆黑的大眼珠,粉红的腮儿,聪明伶俐,尖厉泼辣。第二次是十几年后“我”去拜访小刘,见到的却是面色暗淡,目光呆滞,衣衫不整的中年妇女。她对生活毫无热情,对儿哭女啼、丈夫胡闹之类无动于衷。是什么使小刘发生了这难以置信的变化?作家在两个戏剧性场面的描写过渡中,没有交待,而是留下了大量的空白,任读者驰骋想象,任一千个人得出一千个结论。

凌叔华还通过描写人物心境来设计欲言亦止的情绪空白。在《春天》这篇小说里,霄音的春日幽怨,却原来是念及病中的昔日恋人,于是想写信给他,但当丈夫来到她身边时,马上把信“搓成团子,擦桌子”掩饰过去了。在小说结尾,人物波动的心绪似乎平静下来了,给人留下的却是一种久久挥之不去的失落情绪,真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处无字胜有字。

四、在色彩运用中显现画意

色彩是绘画的重要传达形式,狄德罗曾经指出:“素描赋予人与物以形式,色彩则给它们以生命。它好像是一口仙气,把他们吹活了。”{14}由于色彩与人类的生活习惯、联想、审美密切相关,因此往往表现出丰富强烈的感情含义。俄国著名画家列宾称:“色彩即思想。”色彩描绘同样也是文学作品表情达意的重要手段之一。凌叔华的小说之所以饶有画意,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她大量运用色彩语言符号,以构筑具有空间感的色彩美和画面美,使读者获得身临其境的审美意趣。

凌叔华善于通过色彩使场景带有暗示性。在《绮霞》里,作家如此描写绮霞的家:在橙蓝的晴空下,射进一片淡金色的太阳,不曾长过一根绿草的庭院里,廊下摆了两盆小白菊花,不时吐出一种辛涩而耐人寻味的苦香,房间墙上挂着的小提琴已长满了虫,那墨漆皮的套子铺满了灰黄的尘土。凌叔华有意通过色调的对比,造成一种心理反差,暗示了绮霞所处的环境的窒闷,心境的忧郁,以及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在家与事业之间的徘徊、犹豫,对自我追求的永不放弃。这种场景暗示很好地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终于,绮霞勇敢地跨出家门,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用色彩来表达人物的心理活动,是凌叔华成功运用色彩的又一方面。《绣枕》可谓是凌叔华的经典之作,有很强的画面感。作家用相近或相对的色彩描画大小姐、小妞这两个人物,既表明了各自不同的身份,又暗示了各自的心理,使二人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我们眼前的大小姐脸热得酱红,身穿白细夏布褂,而小妞脸热得紫涨,一身毛蓝布褂,酱红衬以白色,紫色配以毛蓝,色彩反差强烈,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作家运用对比色来描写两人各自的神态、服装,显示出两人酷暑难耐的情状,从而暗示了大小姐劳作的辛苦,希望尽快赶绣靠垫,以获得美好未来,也突出了小妞热烈而急切的心理。多了一重画家身份的凌叔华,相对而言,对色彩有更敏锐的感受。她在刻画人物的过程中,运用色彩的方法有所侧重,写小妞多用色彩直接描绘,写大小姐重在以景物烘托,通过靠垫的颜色变化过程暗示人物的心理、命运,使丰富而深刻的思想内涵得以含蓄而充分地表现。

靠垫的色彩有两个变化过程。首先,色彩由单一趋于丰富。黑青云霞缎的底子,上面逐渐有了嫩粉色的荷花,十二色绿线的荷叶,红色的鸟嘴,四十多种线的凤凰尾巴……赤橙黄绿青蓝紫应有尽有,同一种颜色又有深浅不同的区别。作家出于对艺术审美的需要,对色彩进行了巧妙的搭配,这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靠垫仿佛有了生命。它象征着大小姐繁花似锦的青春年华,寄托了她春闺梦里的情思,表现了她对未来生活瑰丽的憧憬,更体现了她旺盛蓬勃的生命力。这种和谐的、撩人心绪的色彩组合,把读者在生活经验中积累的愉悦激发出来,这色彩的韵律是昂扬的、欢快的。

其次,色彩由明变暗。这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在白家顷刻间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黑青云霞缎底子脏了,荷花变成了灰色,鸟踏凹了……我们知道色彩的鲜艳与颓败足以显示出人物的显达与破落,而色调由暖向冷的转化,则可以暗示人物情绪由热烈向冷静的变化;色泽由艳变黯,可以看出人物命运的顺畅与不幸。全文色彩在明暗的对比中显示人物情绪与命运的变化,色彩的旋律忽而激昂,忽而低沉,忽而轻快,忽而缓慢。五颜六色,富于变化的色彩表达了丰富的内容,大大增强了小说的表现力和艺术魅力。

凌叔华还善于把绮丽的色彩涂抹在一些人物描写和风景上。例如在《酒后》中作者这样写道:

这腮上薄薄的酒晕,什么花比得上这可爱的颜色呢?——桃花?我嫌她太俗;牡丹?太艳;菊花?太冷;梅花?也太瘦。都比不上。……就拿两道眉来说吧,什么东西比得上呢?拿远山比——我嫌她太淡;蛾眉,太弯;柳叶,太直;新月,太寒。{15}

此处对酒后少妇脸部的描写,避开了大段的叙述和描绘,而以花朵、远山、蛾眉、柳叶、新月来作比喻,浓淡相宜的色彩形成一种绮丽的效果。

凌叔华描写景物,除了勾画其线条、形态外,还应物敷彩,随形着色,画出直观的色感来。如在《疯了的诗人》中这样描写:

天色渐渐地光亮起来,九龙山的云雾渐渐聚成几团白云,很快地刮着微风向山头飞去。天的东南方渐渐露出浅杏黄色的霞彩,天中青灰尘的云,也逐渐地染上微暗的蔚蓝色了。忽然温润岩石上面反闪着亮光,小路上的黄土嵌着红砂颗子使人觉得一阵暖气,山坡下的杂树里吱喳吱喳地闹着飞出两三群小麻雀来,太阳渐渐地拥着淡黄色的霞彩出来了。{16}

此处用了白、浅杏黄、青灰、蔚蓝、黄、红、淡黄这样一些能够强烈引起视觉美感的色彩词汇,渲染了山间晨雾迷濛,清幽雅淡的景致。

不管凌叔华是运用色彩对比来构筑作品中的情绪场也好,还是运用色彩塑造人物性格、表达人物的内心感受也好,都给我们展现了一幅幅或绚烂、或淡雅、或浓淡适中的精致图画。不管是白色、黑色,还是绿色、红色,任何一种色彩在凌叔华的笔下都不再是一种简单的语言符号,而是她对生活的诠释。

凌叔华的小说,数量不算多,但她以温婉娴静的女性气质,以画家、作家的聪颖才华,以对中产阶级女性世俗人生况味的深刻体验和敏锐洞察,用一枝善点丹青的生花妙笔,在意境营造、人物刻画、空白设计、色彩运用中显现一脉相通的画艺文风,为读者掀开了不同凡俗的女性世界的一角帷幕。她的画作赏心悦目,雅趣丛生,她的小说画意淋漓,风怀清逸。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崔涛(1970- ),文学硕士,常州工学院人文社科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①③杨义. 中国现代小说史(第一卷)[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版,第283页,第288页.

②凌叔华. 花之寺 女人 小哥儿俩 [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版,第360页.

④⑤⑥⑦⑧⑩{11}{15}{16}凌叔华.凌叔华文萃[M].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2年版,第202页,第412页,第328页,第303页,第240页,第327页,第197页,第156页,第305页.

⑨凌叔华.凌叔华散文选集·我们怎样看中国画[M].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06页.

{12}李奇志.“散文画”:现代女性小说的艺术特质[J]. 华中师大学报,1998年(4),第64页.

{13}沈从文.沈从文选集(文论,五)·短篇小说[M]. 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版,第213页.

{14}狄德罗.狄德罗美学论文选·画论[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第3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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