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

2008-04-19 06:21曹梦秋
小说月刊 2008年4期
关键词:旅行包正派旅馆

曹梦秋

我走进一家川菜馆,要了两盘菜和一份汤。几分钟后,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子走进了餐馆,在我的旁边坐下。她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就坐在那里。我可以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我。

“那么辣的菜,你要把它们都吃完吗?”她问我。

我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她。我发现她是一个相当苗条,颇有魅力的年轻女孩。

“是的,这座城市不怕辣。”我突然说了一句深刻的话。

“可是您知道吗?我,我从昨天早晨起什么东西都没吃。”她说道。

我朝服务员打了个响指,要他为我们的桌子加上一个菜。

从店里出来,我钻进了自己的车里,她也拉开车门,坐在我的右边,摇上车窗,跟我说她要报答我,我听了着实吃惊不小。

“如果你有钱报答我的话,何苦还要吃这些苦头呢?”我问。

“我有自己的报答方式。”说着,她伸出手解开衬衣上面的纽扣,然后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看重報答,而且我不喜欢你的报答方式。”我说。

“你也不要误会,我不是妓女,我是个正派的人。但是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报答方式。”她答道。

我告诉她,我的老婆很漂亮,我不需要她的报答。我还告诉她我希望能再次见到她,当然只是偶尔有事找她。因为,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城市与社会的话题。我愿意为占用她的时间,向她讲述给我的故事提供一些报酬。

“能给我30块钱吗?”她问。

我迟疑了片刻,然后从我的钱包里抽出30块递给了她。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我问她。

“明天同一时间。”她说完,便下了车。

我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尾随她过街穿巷,直到她走进一家位于这座城市最糟糕地区的低档小旅馆。

第二天我来到那家餐馆门口,那个年轻的女子连一个影子也没有出现。

最后,我径直朝那家小旅馆走去。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黑夹克的胖男人,他是店主兼伙计。我向他描述了年轻女子的模样,而他说他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情况。

“她是我的妹妹,我要马上找到她!”我大声吼道。

“三楼第二间。”他用手指着楼上。我找到了302房间,敲敲门,没有任何回应。我又敲了一会,门慢慢地开了一道缝。

“呕,天哪,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那女孩问道,随后便迅速转过脸去。我顺势推开门,进了房间。

“因为你失约了。”

她一下子扑向房间那张临时搭起的小床,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大声地哭着。然后,她转过身来,躺在床上。这时,我发现她的嘴上有血迹,脸上一片青紫。

“谁干的?”我问她。

“老板。”她答道。

“谁?”

“这家旅馆的老板。”

“楼下那家伙?”

“是的。”

随后,我和她谈了大约一个小时,得知她是几个月前来到这座城市的。就在我和她相遇的那家餐馆里,她碰到了他。那时,她已经身无分文。他告诉她,愿意免费为她提供一个房间,还可以教她如何挣到大钱。但她说,自己是一个正派的女孩,绝不愿意去做他说的那些勾当,于是他便为她想出了一条从男人身上挣钱的锦囊妙计:叫她坐到餐馆里,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地坐在那里,直到男人上钩。然后,她就可以让他们掏腰包支付随之而来的服务费,要是运气好的话,她甚至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不少钱,然后每天给老板交付30块。可当她偶尔两手空空地回来,或者有别的原因惹他不高兴时,老板就会对她大打出手,还威胁要把她赶出去。

“我只想回家,我只想回家……”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念道。

我站起身来,叫她将自己的东西打点一下。我到了楼下,朝桌子后面那个黑色的人走去。

“你是老板吗?”我问。

“是的。”他答道。

我朝他走去。他从柜台后面一下子跳了出来,跑进一间小房子,锁上了门。我抬头看见那个女孩正沿楼梯往下走,于是便敲着那小房子的门,告诉那胖子,我会一直等到他出来。

当我在老板的椅子上坐下时,一只脚踢到了桌下的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装现金的小盒子。

我捧起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有四五个女孩的照片和将近两千块钱,我一边取出30块装进自己的口袋,一边问她。

“你认识这些女孩吗?”

“她们今天都到街上去了。”她答道。

“你能找到她们吗?”

“我试试看,或许可以吧。”

我一直不停地敲门,试图让老板出来,但他竟拒不露面。这时候,另外四个女孩回来了,她们坐在门口,一字排开,等着我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

我带着那几个女孩,还有那两千块钱走进一家百货商店。我给她们每人买了一个新的旅行包,买了牙刷,和崭新的衣服,还给她们每人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又给每个旅行包里放了二百块钱。

当她们登上汽车时,我和她们一一握手道别,让她们离开这座城市。最后一个上车的是昨天我在餐馆遇见的那个女孩。她望着我,我朝她眨眨眼。随后,她登上汽车,坐在车内的前排座位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当汽车驶离车站时,我看见她回过头来久久地凝视着我。我高高地竖起大拇指,大声喊道:“记住这座城市!”

随后,我上了自己的车子,飞快地朝家驶去。途中,我在一家超市为自己和老婆购买了两只大龙虾,一只烤鸭和一些蔬菜,然后,将剩下的150块和一些零钱一股脑扔出了车外。

【责任编辑 刘春先 yxr_gudao@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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