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波
不要告诉我它读“meng”,去听听任何一首歌,只要唱到这个字,肯定读“mong”。
小时候老师教我们它读“meng”,我就乖乖地读“meng”。第一次听到港台歌星把它唱成“mong”,觉得非常刺耳,因为翻遍整本字典,普通话的发音中,根本就没有“mong”这个读音。
我一直是邓丽君的粉丝。在我年轻的时候,觉得她完美无缺,一定要说缺点,只有一点,她偶尔会读白字,比如:把“梦”读成“mong”,把“徘徊”读成“徘回”。
然而,读“mong”却成了时尚。即使是大陆的歌星,也都悄悄地把“梦”读成“mong”。那时候咱大陆穷,又很少咱自己的歌星,学学富人家的腔调,也没什么,也算时尚一回,洋泾浜一回。那时候我幼稚,想,等我们国家富强了,会改过来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咱大陆也不是那么穷了,咱自己的歌星也多了,但“梦”这个字的读音,不但没有改回来,反而更加改过去了。
原本中央电台、中央电视台是我们普通话读音的标准样板。但是,现在连中央电视台里播放的歌,遇到“梦”都清一色唱成“mong”。尤其是说话的时候读“meng”,但到了歌词里,必然唱成“mong”。
写到这里,我忽然心里一惊,产生一个重大疑问:台湾和香港的字典里,梦的正确读音是什么?台湾有个别字的读音,与我们普通话读不一样,比如“和”这个字。
这个太重要了!
假如港台的字典里梦的读音与我们普通话是一样的,那目前的现象就是恶俗。但如果他们的字典里就读“mong”,现在大家一轰而上都去照他们的读法读,那“和”这个字是不是也应该顺便改成“汗”(台湾读音)。
惴惴地给香港和台湾的朋友分别写了信,请他们查一下当地的字典,查出来的结果是:无论在香港还是台湾,梦这个字,它的正确读音就是——“meng”。什么叫恶俗?粗俗,庸俗。歌星异口同声地把“meng”读成“mong”,就是一种恶俗。——明明是错的,大家却以讹传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某些大陆的歌星,甚至是一些老牌歌星,从前听她(他)唱的是“meng”,怎么现在也改成了“mong”呢?可见,当恶俗汹涌而来的时候,要想免俗,确非易事。
有时候恶俗也是一种时尚,但从“梦”这个读音里反映出来的,却是一种民族自卑感,一种骨子里的奴颜卑膝——明明知道人家读错,却照着人家错的读。
确认了两岸三地“梦”这个字是统一的读法之后,引来一个新的问题——一定是最早有一位歌星先读错了,而读错的那位歌星,我们只有一个评价:没文化。
然而,真正可悲的其实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读的人,而是所有本来发音正确的歌星和所有有文化、会正确说普通话的人!是你们,不,是我们(当然连我也包括在内),容忍了它,接受了它,甚至,还美滋滋地把苍蝇当油渣吃了下去而集体沉默。
我不由得想起《皇帝的新装》,那些把梦读成“mong”的歌星,多么像那个皇帝,而所有美滋滋听歌而不感到反胃的听众,又多么像围着皇帝的大臣……
不知道语言文字学家对此有什么感想,但对我来说,“梦”这个字是我的一块心病,就像越恶心的广告反而越容易使人去回味它一样,回味它的后果就是继续让自己恶心一回。
冰波本名赵冰波,1957年生,杭州人,现供职于浙江省文学院。国家一级作家,杭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童话200余本,动画片剧本230余集。三次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和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两次获国家图书奖,一次获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等,计50余项。
读写心得:阅读使人高贵,写作使人智慧。
想对你们说:如果你是鸟,天空因你的飞翔而广阔;如果你是鱼,大海因你的遨游而涌动。你就是世界。
给你们推荐的好书:曹文轩的《草房子》,[德]普雷斯勒的《大盗贼》,冰波的《狼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