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古代最著名的失恋的人,都是闲人,财富和地位是他们的壳。你呢?你有壳吗?
叶作家你好:
虽然觉得有些冒昧和唐突,但还是决定写下来,希望叶作家能解开我的心结。
我比她大3个月,出生在同一个小镇上同一个弄堂里。从小她就喜欢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她喊我哥,我也乐意带着她到处去玩。就这样,我们从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一个学校的。她慢慢长大,也日渐出落得水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她,青春朦胧的感觉很难描述,但我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后来,我高考考砸,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而她去了一所名牌大学,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所以没有再联系。
一年后的寒假,我回老家过春节,有几个同学联系一次同学会,我去了,再次看见她,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我记得我当时懵了,我以为把她忘记了,可再看见她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她。但她看见我时却很沉默,告诉我她有男友了。
寒假结束我回了学校,却忍不住地想她,我开始不断和她用QQ聊天、打电话、发短信,我们之间慢慢变暧昧了。这年暑假,我偷偷飞去了她那城市,在她学校边上租了间房子(她男友在这市里另一所大学,那次他回老家去了)。那天正好她生日,我给她买了很多礼物,她很吃惊,也很感动,我们去酒吧喝了很多酒,那晚,我们发生了关系。
我要求她和男友分手,她开始沉默。她说:“哥,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女孩。”她说着便哭了。我心软了,我说我不逼你,我等你的选择。就这样,每次放假我都去找她,但我们关系却始终是地下的,我待她极好,几乎有求必应。那时候我觉得能得到她一半的爱,就满足了,我不忍心看她为难的样子,只是默默忍受这些,我相信终究会感动她的。
毕竟分居两地,起初如火的恋情不会永远保持,联系渐渐少了很多。她开始为毕业而忙碌,打算留在那个大城市,不愿意再回江南的小镇。大四的暑假,我又去找她,问,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她不敢看我,她说我们隔那么远,每次需要我的时候都不在她身边。
“哥,算了吧,我看不见我们的未来。我知道我很自私,你对我很好,好到没有安全感,我怕有一天太依恋后再失去,我会疯的。他虽然没你好,但我很安心。”我明白一切都完了。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理由,我却转身离去。那一刻,眼泪终究没止住,我不想被她看见,她却不知道,我已经偷偷在她那大城市找工作了。
那以后,这段感情彻底结束,我开始堕落,抽烟,酗酒,泡吧,寻求不一样的刺激。然而每当灯孤人静时,只有无限的空虚。我不懂该怎样去爱一个人了,仿佛失去了爱的能力,虽然后来我又接触过很多女孩,却再也没对任何人动过心。我明白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很畸形,我不怪她,只是对爱情再也不信任了,付出再多又能怎么样?很多朋友都劝诫我,说一定会再碰上适合我的女孩,对此,我一点也不信。我不想再付出了,我也不要别人来为我付出。
就像一个蜗牛壳,我钻了进去,却不想再出来了。
非镜
非镜你好:
你一定不相信,我其实是很羡慕你的。
啊,你失了一个多么诗意的恋,终于有了借口,可以抽烟、酗酒、泡吧、一夜情——你没说,我想了想,估计你所谓的“不一样的刺激”无非是这个。
你的业余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可是你还有“灯孤人静时”,还有时间闲极无聊,伤春悲秋……你不上班吗?或者说,你的工作一定很清闲,不用耗全部的精神和力气。
知道吗?我也失过恋。最悲痛欲绝的时候,接到电话:“是叶老师吗?”是催稿的。我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定又自如又从容:“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家里有点儿事……”
什么事?可以作为托词的理由是:病、搬家、电脑崩溃、我忘了交宽带费被万恶的网络运营商停了宽带……但,失恋不是事。这是一次你个人的失败,最微不足道的伤损,不足以向全世界展露。
而我,大脑一片空白,强撑在电脑前面。泪水哗哗而下,但不重要,我已经练就盲打的工夫,我可以不看键盘,其实我也可以不看屏幕。我想说什么?我也许只想问:“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不再爱我?”但我的手指下面,仍然流出正常的文字。我的心已经滑坡,但我的肉身巍然而立,我照常上班下班,我照常工作,我在办公室和家里都言笑晏晏,我在哪里哭泣?上下班之间的公共汽车上——若你在人海茫茫间,在喧嚣的街头,见过一张哭得稀里糊涂的脸,明知不能安慰,请转过身去,假装不曾看见。
失恋无非如此。你的,我的,其他人的,都一样。但失恋,不是借口,可以用来逃避生活。
芥川龙之介说:“从恋爱中把我救下来的,不是理性而是繁忙。为了完全投入恋爱,首先必须有时间。想想维特、罗密欧、特里斯坦这些古来的恋人,他们全是闲人。”
他们为什么闲?他们都是少年贵族,天生是五陵子弟,有游手好闲的权利。财富和地位是他们的壳,纵容他们“恋爱大过天”,你呢?你想钻进某壳里当蜗牛,你有壳吗?
不想再去剖析你的上一段恋情,那没意义。给死者医治感冒,是再蠢的医生也不会做的事。也许她欺骗了你,也许她爱过你,也许你们是美丽的生死恋,也许不过是一段畸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咬咬牙,投身工作,认真地开始你的人生。失恋是最痛的事,但的确,我们都经历过,而且以钢铁般的意志挺过来了。
最近有一个女子,她被爱人所负,于是她从24楼跳了下来——也许她想的是:“我死之后,必有厉鬼,使君全家,昼夜不宁。”但,负心人和新欢,照样在上海逛街。你看,这是多么残酷,残酷到人必须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无论你有多么痛,因这痛,作了多么荒谬的举措,你爱而不爱你的人,都不会在乎。
而且,男人从来都是工作重于恋爱。如果怀疑这一事实,不妨读一读巴尔扎克的信。巴尔扎克给汉斯卡伯爵夫人的信上说:“这封信如果按稿费算,不知道要超过多少法郎。”——本处言论仍是芥川龙之介所说,版权不属于本文作者,本文作者也不为其观点负责。斯时斯世,无论男女,都是工作——生存重于恋爱的。
看,你把给我写缠绵哀怨信的时间省下来,写一篇缠绵哀怨的小稿子,也照样可以抒怀,同时可以赚钱。
赚钱去吧,别把自己惯成蜗牛。去生活吧,做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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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