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殿林
《失街亭》一文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运用生动的细节描写表现人物的心理和性格,比如对马谡的“三笑”和孔明的“三哭”的描写。“三笑”的原因很明显,不管笑谁,都是马谡自视甚高的表现;“三哭”则不同,分别反映了孔明不同的心理。请看原文中的这一段:
孔明挥泪曰:“吾与汝义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也,不必多嘱。”左右推出马谡于辕门之外,将斩。参军蒋琬自成都至,见武士欲斩马谡,大惊,高叫:“留人!”入见孔明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合当斩之。”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孔明大哭不已。蒋琬问曰:“今幼常得罪,既正军法,丞相何故哭耶?”孔明曰:“吾非为马谡而哭。吾想先帝在白帝城临危之时,曾嘱吾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
一哭:因“情”不想杀但不得不杀而哭。这次哭是由马谡的“泣”引起的,而在这之前孔明还“变色”,还“叱左右推出斩之”。马谡所哭,重在一个“情”字,“丞相视某如子”,由此勾起了诸葛亮难舍的情愫:“吾与汝义同兄弟”。父子也好,兄弟也罢,他们可以说感情甚笃。在感情方面,孔明是下不了这个手的;但又不能不杀,所以才有此哭。
二哭:因“才”不想杀但不得不杀而哭。这次哭是由蒋琬的劝阻引起的。蒋琬说马谡是智谋之臣。确实,孔明此时不能不想到马谡在七擒孟获和反间司马懿与曹叡关系时所建的智谋之功。马谡绝非司马懿所言的“徒有虚名,乃庸才耳”。这样一位曾在几次具有转折意义的大战役中堪称首席智囊的人物被杀是可惜的,虽然立了军令状。立了军令状就必须杀吗?不见得。赤壁大战时关羽华容道放了曹操也是立了军令状的,不也没杀吗?但大敌当前,执法必严。不杀马谡,“何以讨贼也”?看诸葛亮的语气多么强硬;“合当斩之”,语气又何其果断而坚决!一定要杀,没什么商量余地。
三哭:痛惜、内疚、自责多种感受交织在一起,可谓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解剖。有人认为还在哭马谡,这是不妥的。因为诸葛亮已经说了,“吾非为马谡而哭”。
孔明首先为自己“不该用而用”哭。当初若不用马谡,一是他不会死,二来街亭也不一定失守,则蜀国大业可成,先帝之灵可告慰。街亭之战是一场不该败而败的战斗。孔明还为自己“该听而未听”哭。孔明没有听刘备的告诫,结果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从根本上改变了原本对蜀国十分有利的战局。失街亭这个重大失误责任固在马谡,但根本原因在他诸葛亮本人。孔明这次是“大哭”且“不已”,足见对自己失误的深深自责。这种自责源于愧对先帝的“三顾草庐”之恩,愧对先帝白帝城“托孤”的遗嘱。
诸葛亮对蜀国确实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那根本的动力就是刘备的临终嘱托。他手下的谋士主簿杨顒有一次曾经问孔明:“今丞相亲理细事,汗流终日岂不劳乎?”孔明泣曰:“吾非不知。但受先帝托孤之重,惟恐他人不似我尽心也!”而今,眼看先帝终生瞩望的兴复汉室、一统天下的伟业即将完成,可是因为失街亭而功亏一篑,岂不痛哉?
所以,“三哭”要而言之,前两“哭”是哭马谡,掺杂着责己的成分;后一“哭”是哭自己,掺杂着痛惜之意。
(作者单位:内蒙古扎赉特旗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