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挑战“成人礼”

梁东云

从中世纪开始，在英国年满16岁的孩子就有资格参加一种独特的“成人礼”——一次规划好的欧洲大陆之旅，当然旅程里会有一些特别的安排以考验孩子们是否勇敢坚强，这种方式一直流传至今，而且通过成人礼的孩子也具有了做“绅士”的资格。在英国生活的张泽，主动提出了参加英国式成人礼的要求。

远航捕鱼，坚持就是胜利

2006年7月，是16岁的我随父母在伦敦生活的第三年。暑假期间，我第一次听说了“成人礼”这个词汇。而且，我最要好的几个英国朋友都要参加，说成功后就表明自己已经成人，获得绅士的资格。于是我去英国特有的成人礼协会组织报了名。

到成人礼协会报名后，经过严格的身份和体能筛选，协会为我这个来自中国的孩子召开了特别会议，最终他们打开了欢迎的大门。我的“成人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我的考验地点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外表冷酷的监考人是英籍冰岛人亚力。到达住宿地后，我就开始了一连五天的强力体能训练。

五天之后，亚力通知我，成人礼正式开始。我们上了一条很漂亮的渔船，船开出去一海里左右时，两个冰岛人拿着锋利的渔叉纵身跃进了海里，他们像鱼一样灵巧地潜入潜出。忽然，其中一个人手里寒光一闪，一条三十厘米左右长的大鱼被叉了起来。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亚力说：“这是冰岛人的一种风俗，一般冰岛小伙子向姑娘求婚，都要这样勇敢，也说明你能让她幸福。一会儿，你的任务就是下去亲手叉一条鱼!”

我看看亚力，又看看海面。虽然我水性好，但远海和近海根本不能比，而且还要叉鱼，更是难上加难了。亚力瞧了我一眼，摇摇头，这种轻蔑让年少的我不能忍受，我横下一条心。我去!我昂着头换了衣服，拿起渔叉和冰岛人一起下了海。

因为地理位置在北极圈附近，夏季这里的海水依然很冷，鱼叉在海里简直沉重无比。两个冰岛人打着手势，让我跟着。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下潜。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我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恐惧遍布我的全身，向下面看去，逐渐变暗的水下，根本看不到海底。

我只能无奈地浮出海面，而船上的亚力却对我竖起了拇指。冷酷的监考官竟然在夸赞我，我顿时有了动力，又潜下去，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过这第一关。

往返多次后，就在我觉得快耗尽全身力气时，冰岛人却拿过了我的鱼叉狠狠叉中一条大鱼，然后又塞回我手里。浮出水面，冰岛人指指我，然后挥舞着手臂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上船后，面对亚力，我还是说出了真相：“对不起，我想我失败了，那条鱼不是我叉的。”亚力鼓掌说：“恭喜你，你通过了第一关，16岁的孩子不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想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是我见过坚持最久的一个。而且，你很诚实，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返航的时候，望着远处岸边的灯光，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念自己的父母。

独走荒原，沉着寻找出路

在美美地休息了两天后，我被亚力带到了雷克雅未克附近的荒原。这里没有人烟，汽车走了大概30分钟左右，我被亚力叫下了车。然后，他塞给我一个装有GPS定位手表、水以及面包的袋子，并告诉我，他会在城市的路口等着，而我必须徒步走出去，不能借助任何外力，说完他离开了。

起初，我还欣赏着身边的景色，但是很快就乏味了。为了让自己保持良好心态，我开始大声地唱歌。头一个小时，我走得很快，可是逐渐地步伐慢了下来。原本我估计一小时就能到，但是现在举目望去，还是荒原。夜色降临，荒原上变得漆黑，四周呜咽的风听上去像怪兽的怒吼。我心里开始打鼓，该不会要在这里过夜吧?

就在我心情落到谷底的时候，忽然，远处有了灯光。那是一辆欧洲旅行者们常用的房车，车里有着家居的一切用品，柔软的沙发、床和好吃的食物。房车的主人热情地招待了我，橘黄色的灯光，让车厢内像家一样温暖。饮料和面包，还有几根焦香流油的香肠让我犹如参加了盛大的宴席。房车主人了解到我是在参加成人礼后，好心地说：“你还是孩子，这样怎么行?不如我把你带到城市的边缘去，然后你走过去算是完成任务。”

我心动了，这样可以喝着果汁轻松地完成考验。但同时，我却似乎看到了亚力的眼睛。于是，我站起来对房车主人说：“我想，我还是自己走回去，谢谢你的款待!”

我开始重新审视荒原和自己选择的方向。夜里的风更大，可是我只能一个人坚持着向前。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我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坚定地大步走向胜利!大概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在公路口上，我看到了亚力正坐在车里，对着我微笑。

篮湖帮工，热心得到回报

作为世界上地热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冰岛最著名的温泉浴场就是蓝湖。这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浴场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就连一些路过冰岛中转飞机的乘客，也会特意赶到蓝湖去泡一泡。我惬意地泡在水里，浑身的疲劳似乎被一扫而空。亚力说，这是对我出色表现的奖励，所以我非常放松。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在旁边的一个小天然浴坑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在忙碌地弯着腰，从坑底挖出一把把黑白相融的泥来。我看出老人似乎有些烦恼。“这是浴场的工人，负责清理湖泥的，很辛苦。”亚力懒洋洋地说，“不过这就是他们的工作，他们要清理到浴坑里适当的深度为止。”

老人摇摇头，一只手捶捶腰，然后接着工作。看他动作缓慢，面色痛苦，我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于是，我站起身来说：“要不，我帮你一起清理吧，好像挺有意思的。”老人斜了斜身子，没有拒绝。有了我的加入，清理的速度快了起来。起初，我真的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那些滑软的泥从手心流过，像极了在水里抓鱼的感觉。可是不一会儿，我感到腰开始发酸，双手的感觉也变得麻麻的。我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可是转念一想，老人竟是那么痛苦，这种想法让我坚持下去。可身边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却舒服地泡在了一旁的温泉里看着我。老人说：“我先休息会儿，你继续。”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了我的心头，不过看着老人眼里闪着渴望的光，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干下去。终于干完了，我觉得身体好像裂开一样。之后，在温泉里泡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了一些。回去时经过浴场门前，那个老人竟然微笑着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是5欧元。我非常惊讶，亚力却告诉我，那是用我挖出的温泉泥做美容用品赚来的。亚力还说：“记住，帮助别人，总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也是成人礼当中的一部分。

极昼狂欢，自制抵挡诱惑

7月中旬，冰岛进入了极昼时间。在四十天或者更长时间内，黑夜不会再光临这个国家。连续的白天给人们提供了更多玩耍的机会，大家都称这为难得的“日生活时光”。在这两天内，亚力详细地告诉了我可以选择的消遣。比如极昼高尔夫、出海垂钓，还有冰岛人的广场狂欢。

雷克雅未克的中心广场，成了轮滑爱好者的天堂。上百人在享受着轮滑带来的速度，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我也加入其中，在酣畅的滑行里，我忘记了时间。尽兴的满足感让我格外兴奋，以至于到第二天，我才回到住处。

我准备上床睡觉，可是窗外阳光灿烂得一如白天，让我根本难以入睡。我焦躁地坐了起来，在颓丧地呆坐了半天后又躺了下去。我开始尝试数着字母，不一会儿，声音弱了下来。酣畅淋漓的一场大睡后，我恢复了精神。看到亚力在屋子里读书，我也坐起来，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来看。

亚力意外地问：“你不出去玩了?”我回答说：“嗯，看看书，上上网也是消遣。出去玩不但耗费时间，而且还容易疲劳，很难受。”亚力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在冰岛，极昼时期因为特殊的环境和天象，最容易让人持续兴奋，造成体力透支。而恰恰这时，冰岛人会组织很多活动，几乎你喜欢的项目都可以找到，因此让人很难抗拒那些诱惑。而冰岛本地人则大部分都选择读书，这样既能够打发时间，又能避免亢奋和失眠的发生。让亚力没想到的是，16岁的我竟然这么快就能抵挡住极昼狂欢的诱惑。

结束冰岛的考验后，带着亚力给的一个密封信封，我回到了伦敦成人礼协会，并听说已经有几个朋友因失败而早早地回了家。协会通知我，第二天全体参加成人礼的家长和孩子们会在伦敦的广场上聚会，宣布这次成人礼的结果。

在众多孩子们的期待和恐惧中，成人礼颁奖仪式开始了。首先打开的，就是我带回来的信封。“通过!”协会负责人轻轻的两个字，让我沉浸在了巨大的幸福中，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在众多家长孩子，以及围观行人的目光下，我登上了领奖台。协会负责人将一枚成人徽章举起，弯下身问我：“请张泽先生告诉我们，您在成人礼的过程中，都学到了什么?”“要勇敢，诚实，乐于助人，还有自制!”我的声音带着兴奋，清晰地传到了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么记住这所有的一切!”协会负责人把徽章挂在我胸前，然后伸手，用成人见面的礼节握住我的手：“恭喜你，我的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