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和小辫子

许　锋

人进化得完全，没有尾巴了；人的思想“进化”得完全，女孩子也不怎么梳小辫子了，反而头发越来越短，也显得清爽、可爱。

但“尾巴”又人人都有，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管老头还是老太太。老夹着“尾巴”，自然少有人注意，但既然是“尾巴”，就迟早要翘起来的，或者不翘起来，总要左右摇摆一下吧，否则，“尾巴”就丧失了功能。“尾巴”什么时候会有所动作呢？骄傲时，得意时，张狂时，目中无人时，夜郎自大时，自以为是时，情绪极好时。“尾巴”左右摇摆，意味着还有容人之意，“尾巴”上下起伏，那可是“老子天下第一”了。

刚到一个新单位，环境陌生，人又生疏，偏偏他又爱指手画脚，口无遮拦，于是他就露出了尾巴，他的尾巴在大家眼里不停地摇摆，带着马粪的臊气，人们在心里格外讨厌，但也不明说，就等哪一日踩他的尾巴，不光踩毛，还要踩尾巴上的肉，骨头，让他疼到骨子里。那时中国人的心就齐了，一鼓作气地在他的尾巴上跺脚。于是，即便他的本事再大，换了新的环境，也要谦虚谨慎，想张狂也不在那几天。

假如他是去走马上任，带着官衔下去，情形可就要好一些，但他还得夹紧尾巴，不要摇摆，不要甩来甩去，因为任何一个单位都有功臣，都有老同志，都有德高望重的人，他这边是“空降兵”，低调人家还说他故意矜持，再稍微张狂一点，那边就看不过眼，就反感，就要找地方“说”他几句。一般来讲被人“说”几句死不了，但要看人家到哪儿“说”他，能“说”他的地方都不是“小地方”。你就看再大的领导到新地方任职，首先会去拜访老领导、老同志，或者德高望重的同志，或者生病住院的功臣，就算是程序吧，人都得走一走。这一走，大家的气就都顺了，情也融洽了，万事都好办了。接下来他开展工作，阻力就小了许多。

也有人不但不习惯夹着“尾巴”做人，还把自己的“尾巴”猛烈地摇摆，当成鞭子一样挥舞，舞得烟尘四起，怨声载道，你却又不能奈何他，为什么呢？人家有后台。有后台的好处是大事小事都能替他挡着，他尽管把尾巴用到极致；但一旦后台被人连柱子拔了，他再夹尾巴就来不及了，连根儿剁掉还缺二两肉。

面对翘“尾巴”的人，惟一的办法就是狠狠地踩住，或者手起刀落，剁掉。吃惯了亏的中国人，就大多数都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并成为一门学问。没人对别人的“尾巴”感一点兴趣，“尾巴”从来都让人厌恶。个别人喜欢吃油油的猪尾巴，那另当别论。

“小辮子”可不一样，也许是它细，小，黑亮亮的，散发着什么名牌洗发水的香味儿，感官就不差，即便你不小心被人抓住“小辫子”，人家也绝不会想着把它一刀剪了；人家会牵着你的“小辫子”，这边这边—— 那边那边。“小辫子”是不是人人都有呢，八九不离十，人有欲，便有“小辫子”；人有陋行， 便有“小辫子”。一次前面走着一位教授，眼见他擤完鼻涕，顺手就把纸往地上一扔；眼见一个头目，居然还往地板上吐痰。—— 但这都不是什么“小辫子”，顶多是文明和品位问题。“小辫子”是羞于见人的，比如你干的丑事被人拍照了，录音了，拿了证据了，就等于揪着你的“小辫子”了。被人揪着“小辫子”，真的很没面子，也很窝火，也很痛不欲生，但你没办法，得乖乖的—— 也有办法，就是一刀斩了“小辫子”，掷给他，并做好解剖自我的一切准备。

“尾巴”就往往是由别人剁掉的；“小辫子”就往往是由自己剁掉的。被别人剁了“尾巴”会垂头丧气，自己剁了自己的“小辫子”反而就扬眉吐气了。人生之不同，泾渭分明。

“尾巴”在别人的心里，“小辫子”在别人的手里—— 于是你该问问，你的“尾巴”和“小辫子”在哪里？

【选自《精英博客网》】

题图 ／ 小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