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一路疯长

莫小莫

1

当期末考试逼近时，我突然下定决心，把自己关进房间，把书包里所有的课本都倒出来，然后疯狂地啃，拼命地做试卷，就像一只老鼠暴露着它难看的牙齿，拼命地寻找木头磨牙。

寒假开始的时候，我又被塞进了数学补习班和剑桥英语培训班，整天忙得和小蜜蜂似的，没有半点假期的样子。我的头发也开始疯长，肆无忌惮。我无心理会它们，只要有时间我就上网，到处发“SOS”，像个无病呻吟的疯子。林小是第一个收到我求救信号的人。这丫头整天挂在网上，像一只大蜘蛛，到处吐丝，过往路人无论是青蛙还是恐龙，都难逃一劫。在接到我的信息后，她很没良心地说，打120吧。我差点没晕死过去。

林小总是这样疯疯癫癫的，站在她旁边，我理所当然地也成了疯子。我们幼儿园同班，小学隔壁班，到中学就散了，她在六中，我在一中。记得在幼儿园时，我们两个人常吵架。当我堆积木时，她常常跑过来把我辛辛苦苦叠起来的积木撞倒，在吃饭时我就把开水倒进她的菜里……我们因此常常被老师赶出教室，两个人很可怜地站在外面。大概是那时候我们开始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感情慢慢好起来，并成了名副其实的“不打不相识”的死党。

上了中学才发现，“六一”不再过儿童节，但我们在儿童节那天还是刻意买很多很多的气球，跑到公园去吃棉花糖，坐碰碰车时嘴里还不忘叼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林小说：“哈哈，我们的儿童节，三块钱就能买到一份快乐。”其实林小不知道，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以前那种天真的快乐了。

2

认识杜白的时候，我正被囚禁在剑桥英语培训班，整天念着ABC，对着那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外教发呆。我在那一刻突然发现，当黑眼睛遇上蓝眼睛，黑头发遇上金头发的时候，你会觉得蓝眼睛是多么的清澈，金头发是多么的耀眼。

杜白转进来的时候，抱着一大叠的英语辅导书，穿着一件耐克的黑色衬衫，戴着黑色边框眼镜，最要命的是他的皮肤很黑，但清秀的五官依稀可以辨认。当时我怀疑他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非洲帅哥。

在我的意识中，非洲人是很难看的，因为他们除了白白的牙齿，皮肤都像黑碳一样，找不到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

这家伙起初用英文介绍自己，说到最后竟然说起了中文。内容大概这样：我之所以叫杜白，是因为我爸爸是杜甫的后代，而妈妈是李白的后代。我的英文不好，为了能把我们家族的名声发扬光大，我决定好好学英文。说完，全班同学使劲鼓掌，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这才是龙的传人！然后全班狂倒，只有外教站在那里一脸的迷茫疑惑，颇有丈二金刚的风范——摸不着头脑。

我告诉林小说我在英语班遇到一个非洲帅哥，明明黑得要命却有一个很“白”的名字。她居然很平静，不屑地说，那是我的小学同学。

于是林小见到了已经两年没见的杜白，一见面就哇哇叫，接着狂损人家：“杜白，我说你咋还这么黑呢，都快赶上我们家的小黑猫了。”

杜白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两年前常在我面前飞来飞去的小乌鸦呀，呱呱乱叫的本性也没见有多大长进嘛，照样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就是两个半斤八两的人，我站在他们身边，静默得如同街边任何一棵绿色植物，衬托着这两个人的水火不容。

3

杜白的英文底子确实很烂，一个好好的单词到了他那边全变了味，一张好好的试卷到了他那边，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一张废纸。他很可怜地在上课时飞来一张纸条：陈小泥请帮我作弊吧，我一级再不过就丢死人了！我扔了一句“no way”还给他，那动作优美无比，可千错万错就错在杜白坐在第一桌，纸条没扔准，飞到了外教的脚边。上帝保佑！外教只看懂了“no way”这个词，吹胡子瞪眼睛的，但没有再追究。

杜白说：“小泥同学，纸条你不会传啊，明知道技术不好还扔。”

我说：“你小心点，等一下我告诉阿Sir说你要作弊。”

他便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挠挠头，很白痴地说：“杜白还需努力呀。”说完还比出一个V字型手势，接着傻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决定帮杜白补英语，就冲着他那句“杜白还需努力呀”。但接下来的日子被他搞得乱七八糟，大出我的意料。

我说：“杜白，你完了，你以后肯定是个卖菜的。”他说：“why？”我说，有证据表明，把“English”读成“硬给利息”的人，以后七成是个银行老总；读成“因果联系”的八成是个哲学家；读成“硬改历史”的九成是个破吉尼斯的；而读成“阴沟里洗”的，百分之百是个卖菜的！杜白狂笑，说：“那陈小泥你不就要破吉尼斯了？你读成‘硬改历史的哦。哈哈哈……”

训练很快就要结束了，马上就是春节。杜白终于在最后的一次测验中突破了60大关，并且还冲到了80分。阿Sir直喊“Very good”。杜白骄傲地领过试卷，又比了一个V字型手势，不同的是这次他跳了起来。

是的，他没有理由不骄傲啊，付出了，就会有收获，哪怕只是这么一丁点儿也无妨。我和林小买了一个蛋糕，把杜白砸成了一个真正的“白”人，权当祝贺。

几天后，我望着杜白很好看的背影说：“再见，祝你成功。”他说：“陈小泥，谢谢你，希望你破吉尼斯记录。”

4

我继续补习数学。我的头发已经长得可以披肩了。南方的冬天总是不会太冷，可在我却冷得哆嗦。林小突然说要去旅游，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忽然怀念起杜白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的电话，他的学校，他的Q号……只知道他叫杜白，杜甫的杜，李白的白，还有他的英语很糟糕，数学却很棒。

我整天背着个大书包，穿越在这喧嚣的城市间。一天又一天的，浓厚的春节气息遍布在满大街喜庆的红色中，这个城市缤纷无比，却更显出我的苍白和单调来。空暇时很喜欢听歌，听那些很老的歌。

“一路上的青春就像小鸟身上掉下的毛，永远长不回去了。永远指向的是明天，没有昨天……”

我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多么傻地荒废掉了那么多的昨天，成全了若无其事的今天，使得自己难以憧憬明天。

5

电话那头，林小十万火急地说：“亲爱的陈小泥，我明天就回来了！”我的心情突然间豁然开朗起来。

回到补习班时，突然发现座位前面多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杜白！杜白转过身来，依旧是那句“杜白还需努力呀”，然后接着说：“那个……陈小泥同学，你介意帮我补补英语么？我帮你补习数学作为回报。OK？”

我笑着点头，答OK。我知道的，青春虽然一路疯狂生长，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忘记梦想的方向，而所有的明天都不是梦，而是真实的美好！

编辑/孟广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