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学院系列７：足球心理学

宋桥仔　吴　君

昨天今天明天

足球运动员出现心理疾病，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得到了证实。1962年，法国进行了一项抽样调查，结果显示，32名足球运动员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具体表现为害怕比赛和训练，认为自己将无法持续职业生涯。前锋安德烈·居伊对此发表看法：“人们总是抱怨球员在场上是懒鬼，是个无能的人，当球队输球后，球员更感到社会上无处不在的压力，也没有精神上的自由。足球运动与其他体育项目相比，让人无法放松。”上世纪60年代是法国足球的低迷时期，俱乐部经营惨淡，联赛上座率极低，很多有天赋的年轻人宁可从事油漆匠和鞋匠等职业，也不愿意成为职业球员。

遗憾的是，和过去相比，现在的球员非但没有摆脱心理困扰，相反却更加严重了(见表一)。如果说过去球员的心理障碍来自社会的偏见，那么今天不断重复的悲剧则来自足球运动本身。今天的球员比过去拥有更多的薪酬和社会地位，但他们被公众索取的也更多。日益频繁激烈的比赛和伤病正让越来越多的球员望而却步：德国天才戴斯勒一年前宣布退役，之前的捷克球员西马克已经被人遗忘。但这些病例只是看得到的忧伤，更让心理学者担心的，也更普遍的一种现象是：职业球员开始逃避和应付比赛，他们总是在抱怨。很长一段时间内，罗伊基恩都不敢走进森林队的更衣室，“那里充斥着抱怨，沮丧和垂头丧气”。这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但今天依然如此。对于完美型球员来说，和那些整天把挫折挂在嘴边的废物在一起简直是一种折磨。

二十多年后，罗伊成为了桑德兰队主教练，与当年那支悲观的森林队一样，他的球队在英超联赛中接连惨败，这时他总是用杰弗里·博伊科特的故事来激励那些在更衣室里垂头丧气的球员，杰弗里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著名的板球运动员，年轻时当过矿工。当他出现低潮或有队友抱怨时，杰弗里总会轻松地说：“哥们，这总比呆在矿井里不见天日好吧?”罗伊正在学习心理学课程，并把这些课程内容运用到训练和比赛中，他还定期邀请心理专家来和球员交流。尽管球队的情况很糟糕，但他在作一项伟大的尝试，即便是在职业化完善的欧洲足坛，也只有不到30％的俱乐部在关注心理训练。英超联赛中，只有曼联、阿森纳、桑德兰、德比和博尔顿配备了专门的心理实验室。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心理训练的重要性，杰克·查尔顿先生曾对独立电视台妄言，“那些不就是江湖术士么?”杰克有自己的心理医生，但他从没有想过他的球队其实比他更需要。

改革是一项漫长的过程，1996年欧洲杯德国队把神甫带到了英格兰，接着霍德尔也把巫医带到了英格兰队，这个举动开始遭到媒体的一致反对，但球员们包括教练都愿意找神甫聊天。沃勒尔最初坚决反对德国队搞这种迷信，但后来他也发现了其中的妙处，甚至他更进一步，专门为国家队聘请了心理医生。最初，心理医生并没有得到欧洲足坛普遍的共识，球员会认为他们就像马戏团，俱乐部工作人员抱怨他们拿工资不干活，教练则不满这些人总在和球员聊天，他们认为这本应是自身的工作。直到最近几年，心理训练才被足球界广泛接受。史蒂夫·麦克拉伦为英格兰带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心理专家——贝斯维克。费迪南德评价说：“我现在能够接受心理学家的建议了。贝斯维克会给我们讲乔丹和伍兹的故事，他给我们讲解胜者的心态和如何应付一些特定场合。”

积极和消极

实际上，分辨一支强队和弱队从表面上就可以看出来。训练和比赛进场时，普通球员都是慢步走入球场的，但有些球员会大喊大叫地跑进球场，前者循规蹈矩，虽然很难战胜，但失败也无法避免；后者总是充满激情，即使失败，但依然渴望胜利。

从一场比赛中，我们也能看出优秀球员和普通球员的差别，以守门员为例，优秀门将在被对手破门后，会很大度地向对手祝贺，并挥动手臂鼓舞队友继续向前或安慰犯错的后卫。拥有不错心理素质的门将在球门失守后，会把球捡起来迅速发动进攻，向对手和队友大声呼喊来发泄不满。那些心理素质非常差、经验不算丰富的门将在被破门后，总是表现得非常沮丧，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比如曼城队门将哈特，失球后他都是奋力将球踢进自己的球门，然后我们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一张非常悲伤的脸。

在心理专家看来，完美球员的标准是：良好的心理素质，包括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永远保持积极的思想，有充分的自信和良好的情绪控制能力。要保持积极的心态，首先要从精神上作好准备。“足球运动员最关键的器官不是双腿，而是大脑。”1996年《英国教练选刊》刊登了心理学家吉尔伯恩创造的“精神预热法”。所谓“精神预热法”，也就是现在大部分俱乐部运用的“视觉表象法”，一般分为两种，内在表象和外在表象。

很多球员在比赛前会失眠，他们担心这会给比赛带来影响。心理专家会建议他们采用“内部电影”的方式来设想这场比赛，并让他们想象自己在比赛中发挥出色，帮助球队获得了胜利，这种方式很好地解除了球员的失眠问题。球员们还发现，很多比赛场景似曾相识，他们能迅速反应自己下一步应该做出的动作。“视觉表象法”还有自我安慰的功效，但这建立在积极的态度上。爱沙尼亚老门将普姆很少出场，但他不会向教练组抱怨，后来他在联赛中获得了机会，多次扑出了对手的险球。他告诉教练，虽然自己很少出场比赛，但他感觉遇到过相似的场景。“偶像模仿”也是心理专家对年轻球员布置的重要任务。球员内在驱动力来自于与其偶像的比较和内在潜力的发挥，欧洲俱乐部都会安排球员阅读那些获得成就的前辈们撰写的自传，这些自传能够帮助他们尽快获得自信，并找到自己的内心动力。

外在表象则是通过外界物质和精神刺激让球员走上胜利的轨道，可以是教练的言语和书面鼓励，也可以通过图像和电影的方式来达到。纽卡斯尔联队主帅阿勒代斯深谙此道，“我会迅速检查一下训练基地，并作出改进。我们拥有非常棒的设施，可以这里摆张画，那里开个窗户，这里装面镜子。需要更有些人情味，球员呆在这里的时间比在家还多。环境越好，文化越好，战绩就越好。”

胜利者思考方式

中国教练的思维方式很奇怪，比赛前总是考虑负面的结果，总想为自己留有后路，却往往堵死自己的后路。英格兰队多年前就效仿橄榄球队的“胜利者思考方式”一一积极的预期会带来积极的效果，“他们总会胜利，他们还会胜利”。中国人总是带着悲观情绪去演出，结果喜剧往往变成了悲剧。细心的球迷可以发现，米卢在场边指挥时手心是朝上的，这就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积极信号。而中国教练挥手时总是手心朝下，这个隐蔽的动作在心理专家看来，是一种紧张的心理暗示，而这种紧张往往会感染到球员。比赛中我们看到中国的小伙子们总是显得很不自信，亚洲杯对乌兹别克斯坦的最后一场小组赛中，中国队在最后

时刻以同样的方式——定位球，连续丢掉了三个球。在丢掉第一个球后，中国队的信心就已经崩溃了，尤其是门将杨君和后卫线的几名球员，在犯了错误后他们害怕再犯同样的错误，结果错误果真来临。如果是心理素质强的球员(如表二)，他们会鼓励自己：没什么，谁都会犯错误。就像麦克拉伦借用某位篮球明星告诫英格兰球员一样：“一分钟前我是一个笨蛋，但一分钟后我会是英雄。”英格兰人没有怪罪皮尔斯和索斯盖特，因为他们知道，记住失败，只会带来更多的失败。

从“表二”中我们看出，中国球员在犯错后会担心被同伴和教练指责，根据以往的事例看，这也是他们的压力来源。这是由中国足球的特殊环境造成，这里涉及到心理训练课程中一个“外部角色认同”的理念，即在肯定球员能力的情况下，领导者应该宽容失误者，并和球员共同承受失败。德比俱乐部经常作这样一个尝试，由于重大失误造成球队失球的球员下场后总会很紧张，教练会让队员们围成一圈，所有人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而不像中国球队里等级森严、自上而下地问讯。麦克拉伦让所有球员都说出自己在场上犯下的两个错误，最后才轮到那个犯了大错的球员，由于所有人都承担了错误，他就不会感到紧张，负罪感很快就消失了，最后史蒂夫也检讨了自己的战术错误，于是，失败让团队获得了更强的凝聚力。但中国足球的高层经常会很生气地对媒体透露，某某球员有问题，或者是太让人失望了，甚至直接把球员开除出国家队。他们不知道，作为领导者，应该和球员做朋友，而不是和媒体做朋友。

曼联队每场训练课中，所有球员都会被要求参与防守，这并不是单纯的战术设置，而是心理训练上的“角色互换”体验。前锋能够亲身体会到其他位置上队友的辛苦，因此曼联很少出现像西西尼奥不愿意打左后卫的情况，因为角色互换对所有球员来说，都是一种心理的治疗，而不是折磨。一名球员在新位置上发挥出色，会得到团队的奖赏。弗格森会和每一个球员谈心，他要求球员坚持记录训练和比赛日志，球员通过这些行动计划，能深刻了解到自己的进步和变化。

从少年队开始，曼联就注意对球员心理素质的训练，团队建设是心理训练的重要课程，他们要求团队内的球员要彼此欣赏和尊重。最常见的方式是俱乐部把球员组织到一起，围成一圈，给他们每人一张纸条，以不记名的方式写下队友的优点和缺点，这样有助于球员在自我认同和他人认同上有个全新的认识。那些对自己未来担忧的少年在看到队友对自己的良好评价后，会很快振作起精神，而过于自信的球员也能注意到在某些方面需要和队友进行沟通。曼联各级别球队在比赛和训练时都会围绕在一起，他们喊出的口号是“chain”，c：close，代表团队内亲密无间，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工作；H：hard，代表强硬，内心和团队都很难被打败；A：attack，球在自己区域时，知道和团队协同作战；I：in positionsalways，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做出合适的改变；N：never switch off，从不切断，特别是在参与防守时。这个口号将曼联俱乐部所有人员都紧紧团结在一起，成为一支团结并强大的绿茵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