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魔鬼

韦　强

小边有一辆小货车，经常往返县城拉货。这一天，他送完货回家，觉得一身轻松，快活地吹着口哨，把车开得飞快。

开着开着，前面有个急转弯，小边仗着技高胆大，再加上天天跑这条路，过弯时丝毫没有减速。没想到，路上刚好走着一个肥肥胖胖的农村妇女，她大概刚从田里上来，光着两只脚丫，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

小边一看大惊失色，按喇叭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把刹车一踩到底。还好，车及时刹住了，不过，车头还是撞了一下女人的屁股。

不用说，女人被撞了个狗啃屎，她身上的肉太多，费了好大劲才爬起来，脸上全是沙子。小边吓出了一身冷汗，可见了女人这模样，又差点乐出声来，急忙一手捂住嘴巴。

女人胡乱地抹了把脸，一扬头，冲着小边张嘴就骂：“你想撞死老娘呀，你小子没长眼睛啊？”小边本来想说声对不起，一听她骂得这么难听，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女人得理不饶人，双手往腰上一叉，咒骂声滔滔不绝地从她两片厚嘴唇里飞出来。那些话骂得既难听，又狠毒，不是一般人能骂得出口的。

小边知道今天不走运，惹了一个难缠的骂街高手。他几次张大嘴巴，可对方根本就不给他还击的机会。最后他干脆闭上嘴巴，一声不吭，坐到了路边，还慢悠悠抽起了烟，心说我看你能骂到几时。

一支烟抽完，胖女人的骂声丝毫不见减弱，反而越骂越响，袖子都卷了起来，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小边仍然忍者为上，扔掉烟头，又点燃了第二支烟。

到第三支烟抽完的时候，胖女人仍然不见一点收嘴的迹象，这女人咋就一点儿不累呢？小边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还是强压着一肚子火，一支接一支地抽他的烟。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边再次去掏烟时，发现刚买的一包烟竟然全抽光了。再看看表，天哪，都过了两个钟头了。

小边这下终于急了，怒发冲冠地冲女人吼了一句：“你骂够了没有？”

“我就骂你这个猪头，”胖女人见小边还击，似乎兴头更高了，“老娘今天非把你骂死不可……”

小边压压火，自认倒霉，摸出五十块钱扬了扬：“这钱就当我赔给你的，拿去吧！”胖女人瞧也不瞧，只顾着骂，看样子，她也不是为了要钱，居然只为了骂街痛快而已。

“走开！”小边忍无可忍了，“别挡着我的车！”说着，小边一扭车钥匙，把车发动起来，又大力连按了几下喇叭。

没想到，这一下火上浇油，可着实把胖女人激怒了，她不但没让开，反而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然给小边唱起了哭丧歌。

小边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一个男人的大声吆喝。小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大步流星地冲他们飞奔过来。

胖女人一见这男人，立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爹，你来得正好！”

那汉子光着上身，壮得像头牛，小边一听胖女人喊他，禁不住一惊：完了，这胖女人已经这么厉害，再加上她的老公，自己这回可真是在劫难逃了。骂不是女人的对手，打架更不是汉子的对手。

就听那胖女人打机关枪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自己的男人。那汉子很快就搞明白了是咋回事，他往老婆身上打量打量，又向小边这里看了一眼，突然“啪啪”两下，就给了胖女人两个耳光。

胖女人捂着脸，嚷道：“你发疯了，他在那边，我是你老婆！”汉子没理她，径直朝小边走过来。

汉子刚才这一下，大大出人意料，见汉子过来了，小边抢先说道：“大哥，对不起了，是我不对在先……”汉子却咧嘴一笑：“没事，谢谢你了，兄弟，你快走吧！”

小边没想到汉子竟会这么好说话，反倒愣住了：“大哥，你……”

汉子又说：“真的谢谢了，快走吧，没事了！”说着走过去把胖女人拉到一边，胖女人被两巴掌打服了，再不敢吭声。

小边顾不得细想，借这个机会把车开了过去。到底逃过了这一劫，小边一边连呼幸运，一边还是糊里糊涂弄不明白：那汉子咋会帮起自己来了？不但打了胖女人，还跟他说谢谢，这也太通情达理了吧！

第二天，小边又送货进城，来到昨天出事的地点时，他特意放慢了速度，往两边一看，果然看到昨天那汉子正在田里干活。小边把车刹住停在路边，招呼那汉子。

汉子把手在身上胡乱擦着，走了过来：“哦，是你呀，有什么事？”

小边跳下车为他敬上一支烟：“大哥，昨天真是不好意思，那位大嫂是你爱人吧？”

“她呀！”汉子连连点头，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她就是那样，兄弟，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当她是个疯子就行了。”

这话说得小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哥，您真是个好人，其实是我先撞了她，您怎么能打她呢！”

“我不打她打谁呀？”汉子激动地说，“她不知好歹，你说当时要是你的刹车不灵，她还能站在那儿骂街吗？不被撞死也落个残废啊，捡回了一条命，她还不知足呢！”

汉子拍拍小边的肩膀继续说：“我谢谢你，那可是真心话，我这媳妇我知道，说话可难听了，骂起街来没完没了，你也真大度，要是换成别的司机，一发火不顾三七二十一把车开过去，我老婆不就完了？”

小边听得心头一惊，自己真的没想到，汉子居然是这么想的。他不由自主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当时，要不是这位大哥及时出现，自己也许就会失去理智硬把车开过去，那现在，肯定不可能轻松地站在这里聊天了。

打这以后，小边再也不开快车了。

(题图、插图：刘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