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于非命
飞机着地的一霎间,陈昌雄的心也随之一痛。得到妻子夏茉茉出事的消息,他一直惶惶不安,岳父夏龙林在电话里只说了声茉茉出事了,就没再说下去,还是公司的总管何大奎拿过老人的电话,说夏茉茉是在海边度假时,发生险情,现在医院抢救。陈昌雄立即从美国直接赶往出事的城市。
何大奎来接的机。陈昌雄知道何大奎的脾气,平时说话不多,碰到重大事情更是金口难开。何大奎从夏龙公司创办起,就一直跟着夏龙林,直到夏龙林把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让给女儿夏茉茉,何大奎还是公司的总管。几十年来,他对夏家是忠心耿耿。一直到车开进医院大门,何大奎才回过头来对陈昌雄说,“给你打电话时,总经理……已经溺水身亡。”
陈昌雄早有预感,这会儿还是有些激动地说:“为什么电话里不给我说明白?”
何大奎说:“董事长怕你受不了。”太平间门口,陈昌雄问道:“她具体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前天晚上十二点。”何大奎的回答,让陈昌雄猛地站下了。在纽约的候机厅他笔记本电脑里收到了妻子的一份电子邮件,电子邮件里没有一个字,只有一束白色的玫瑰,按夏茉茉死亡时间来推算,那时她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一个死人会给他发电子邮件?陈昌雄万分疑惑。
陈昌雄跟着何大奎进了太平间,掀开白布,陈昌雄脑海里鲜蹦活跳的妻子,此时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夏茉茉还是那么美丽,没有血色的面容,睁大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陈昌雄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一下,这眼睛里有一丝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那是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楚。想到她死不瞑目,他轻轻地给她抚上眼睛。
陈昌雄和夏茉茉是大学同学,两人恋爱时夏茉茉一直没有把自己家庭的情况告诉陈昌雄,直到结婚以后,夏茉茉要陈昌雄在夏龙公司任要职,陈昌雄才知道夏茉茉是当地享有盛名的夏龙公司董事长的千金。陈昌雄是在一个小城市长大的,父母都是一般的工人,他有很强的自尊也有很大的自卑,他觉着夏茉茉对他不信任,这么大的事情不仅没有告诉他,而且在没有与他商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安排他的职位。陈昌雄在大学里就是个优秀生,凭他的实力,完全能找到一个很有发展前景的高薪工作。为此,夫妻俩发生了争吵,夏茉茉说,我家的公司也就是你的公司,你帮着自家做有什么不好?陈昌雄就是受不了夏茉茉的小姐脾气,也就在这时有了出国攻读博士的计划。
陈昌雄瞒着夏茉茉参加了考试,录取通知来的时候,他只是对夏茉茉说了自己将去美国。夏茉茉火了,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陈昌雄反讥,你要我去你们家公司任职,不是也没和我商量?两人这时的别扭闹大了,夏茉茉把事情闹到了夏龙林那儿。夏龙林倒是很赞赏陈昌雄,说他就是喜欢这样性格的年轻人,有才气还有骨气,这样的人才能做大事。他同意陈昌雄去美国,只是希望陈昌雄回来之后能在夏龙公司任职。夏茉茉气得不理陈昌雄,就连陈昌雄走时,她都没去机场送一送。不想,陈昌雄这一走,回来之时,妻子与他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想到这里,陈昌雄哽咽出声。
何大奎默默送上了纸巾,陈昌雄问:“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总经理是在海边游泳时,溺水而亡。公安局鉴定,也是这个结论。”何大奎真是惜字如金。
陈昌雄说想一个人陪一会儿妻子。何大奎说了声那我在外面等你,就先出去了。陈昌雄这时抚摸着妻子的脸,突然发现,夏茉茉的眼角有一丝血泪流下。他又是一惊,听家乡的老人说,只有蒙冤屈死的人,才能在亲人到来的时候七窍流血。莫非夏茉茉她……
回到宾馆客房,心事重重的陈昌雄打开手提电脑,电子邮件里又跳出一封信,发信人竟然还是夏茉茉,还是没有一个字,这次里面是两朵白玫瑰,查看时间就是陈昌雄下飞机的时候,陈昌雄惊起,电脑里的白玫瑰此时已成了印在他脑子里的两个大问号。为什么人死了还在给他发电子邮件,是不是想告诉他什么?
第二天一早,何大奎来接陈昌雄,按原定计划他们今天办理完夏茉茉的遗体火化,然后带着她的骨灰坐下午的飞机回上海。陈昌雄这时却提出了一个让何大奎想不到的要求,令何大奎不知所措。
人死能复生吗
陈昌雄说他要去夏茉茉出事的海滩看一看。
“是不是以后吧?我们今天办完丧事,还要赶回上海。”何大奎面露难色。陈昌雄态度很坚定:“不,我现在就想去。”
何大奎犹豫了一下,扬手一招,一辆“宝马”驶了过来。陈昌雄和何大奎一起钻入车内,车子一个急转弯快速向海边驶去。
到了出事的海滩,不远处是开放的海滩游泳场,有一处海滩边确实立了一块很大的警示标志。陈昌雄坚持要下到海里去看一看,陈昌雄是大学里的游泳运动员,得过游泳亚军。何大奎见阻止不了他,要找人陪他一起下去,陈昌雄说不用,一人潜到海里。下面的海水很急,真像何大奎所说,这处海滩没过一米,却有一个深二十多米的漩涡,水性差点的人自然会命送黄泉。夏茉茉会游泳,可她不是游泳高手,看来,公安局的结论是对的。
当晚,一回到上海,夏龙林就急着要见陈昌雄,老人拉着陈昌雄的手,泣不成声。让陈昌雄又一次感到意外的是,身体一直很健壮的夏龙林却已坐在了轮椅上。夏龙林见到陈昌雄又想起了女儿,老泪纵横。夏龙林早年丧妻,身边只有夏茉茉一个女儿。陈昌雄不知如何安慰老人,只是奇怪,本来非常精神威严的夏龙林,怎么身体说垮就垮成了这样。夏龙林说是去年底一场大病,把他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处理完夏茉茉的后事,陈昌雄原来的计划是准备回美国。可是,那白玫瑰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他留了下来,他想做些调查,可不知从哪里下手,他现在必须谨慎,如果那些人可以置夏茉茉于死地的话,他们的能量一定不能小觑。可是,紧接着又一件意外事情让陈昌雄瞠目。
一周后,陈昌雄想到圣诞节快到了,往年在国内都是和夏茉茉一起过的,睹物思人,他想,就当再陪夏茉茉过个圣诞。
圣诞节的前夜,陈昌雄不知不觉来到以前和夏茉茉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陈昌雄一人独坐一角,回想着他和夏茉茉的点点往事。可能是多喝了几杯,暗淡的灯光下,他突然发现妻子向他走来,眼看快到跟前,他伸手想招呼她。她却走向了另一个桌子,那张桌子的一个高个男人站了起来,迎向了她,他们两人坐在一起。惊愕万分的陈昌雄想过去看个仔细时,那里已没有他们了。陈昌雄尽管有些酒醉,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夏茉茉。
陈昌雄没有把这事对任何人讲,因为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不想三天以后,他又见到了夏茉茉,这回不是在夜里,是在他与朋友相约的一家宾馆门前。那天,他的车刚停下,就看见一个女子拉开停在一旁另一辆车的车门。陈昌雄觉得这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回头看个仔细,不想那女人坐在车里,正好侧对着他,是夏茉茉……陈昌雄急忙从车里下来,那车却已开走了。陈昌雄愣了好半晌,感到这事有蹊跷。他取消了和朋友的约会,匆忙赶到了夏龙林那里。
夏龙林见他神色异样,问出了什么事。陈昌雄沉吟了一会,说:“我看见茉茉了。”
“这……不可能。”夏龙林那半身不遂的身子也跳了一下,像看怪物一样瞧着陈昌雄,好似大白天碰见了鬼。陈昌雄再次认真地说:“我看见茉茉了。”
陈昌雄把两次见到夏茉茉的情况告诉了夏龙林,夏龙林听了也是倍觉奇怪。他想了会说:“这样吧,我把这事交给何大奎,让他查个清楚。”
陈昌雄点头答应了,想这可能是事情切入点,他要用这件事情作为一个引子,调查夏茉茉的死因。回到家里,他打开了手提电脑,那两朵白玫瑰始终让他心头疑虑重重,夏茉茉如果真活着,那么在太平间那个极像他妻子的女人又是谁?
没出两天,何大奎把一叠照片放在了陈昌雄面前,照片上那女人真的极像夏茉茉,那个女人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正是陈昌雄在咖啡店里见到的那人。当陈昌雄问起这个男人是谁时,何大奎说出的名字让陈昌雄又是吓了一跳,这人叫丁成浩。
陈昌雄知道这个名字,那是夏茉茉过去的男友,也是她的第一个恋人。只是听说他和夏茉茉分手以后,很快找了个人结婚,没有多久他又离婚了,据说他后来去了日本。陈昌雄虽然没有见过此人,可是这人的名字以及他和夏茉茉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这样看来,这个极像夏茉茉的女人很有可能真的是他的妻子了。陈昌雄有些激动地对何大奎说:“你告诉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不会对我说,她就是夏茉茉吧。”
何大奎只是不置可否一笑。陈昌雄急了,追问:“你说真是夏茉茉吗?这么说茉茉没有死。”
何大奎默然无语,摇了摇头,表示他只是调查,其他什么事也不知。陈昌雄真的搞不清了,死人难道真还能复生?丁成浩的出现,让陈昌雄感到一种妻子背叛的屈辱。
信封里的秘密
事情来得太突然,陈昌雄被搞糊涂了,根本没法理出一点头绪。他想如果真是妻子背叛了自己和丁成浩好上了,也没有必要以死而诈。陈昌雄觉得如果妻子还活着,可能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他不知道的事情,这太可怕了,他还需要调查下去吗?他想回美国了。但陈昌雄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太平间夏茉茉那滴血泪和那两朵白玫瑰,他想,还是应该坚持调查下去。
何大奎把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放在陈昌雄的面前,说这是丁成浩家的地址。
陈昌雄按着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敲了好一会门,没人应答,陈昌雄又敲开隔壁人家的门,指着照片上的丁成浩问是不是住在这里。邻居看了一眼,怕多事似的什么也没说,赶紧关上了门。
陈昌雄回到家,在房里细细地检查妻子可能留下的东西,也许从这中间能解开他的不解之谜。可是,家里的一切仿佛都经过整理一样,找不出半点有关夏茉茉的隐私物件。陈昌雄瞧着照片里夏茉茉那动人的模样,心里默默在说,茉茉啊,你要是真的死于非命,那就给我提个醒,我给你查出真凶。陈昌雄心中的默言还没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挂在床头的那张结婚照突然掉了下来。陈昌雄吓了一跳,走过去,想把照片重新挂上,发现后面的镜框木板也松了,陈昌雄正要装上,里面掉下一样东西。陈昌雄一看,是一张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已经撕了口,信封里却没有信纸。这倒让陈昌雄好生奇怪,既然把它藏了起来,怎么里面没有一点东西?陈昌雄把信封拿到写字台前,在灯光下细细照了下,什么也没有。信封上的字很娟秀,一笔一画极是工整,写信人可能是一位女性,寄信地址则是浙江的一个旅游小镇。忽然,陈昌雄心里一亮,这个地址,可能和夏茉茉有什么牵连,他再看上面的邮戳,竟是离夏茉茉出事不到一个月。
陈昌雄决定悄悄去那里一次,也许会从那里找到夏茉茉真正的死因。如果说太平间夏茉茉的血泪是给他一种心理上的暗示,那么那个神秘的“夏茉茉”出现,让他感觉到夏茉茉的死并不是一次意外的海滩事故。
由于不是旅游季节,小镇显得冷冷清清,穿过一条狭窄的青石板小弄堂,陈昌雄要找的那个门牌终于出现。他走进门洞,里面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小天井里至少有五六户人家。陈昌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敲哪家门了。正好一个老婆婆背对着他在做针线活,陈昌雄就上前问道:“老妈妈,你认识一个叫夏茉茉的人吗?”
因为信封上的地址没有姓氏落款,他只能这样问了。老妇人转过头来,陈昌雄吃了一惊,老妇人有些面熟,可一时他又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老妇人耳背,没有听清陈昌雄的问话,大声道:“你说什么?”
陈昌雄只得扯大嗓门,问她认识一个叫夏茉茉的人吗?老妇人听到这个名字,颤抖了下,戴上老花眼镜,定定地瞧着陈昌雄,好半天才问:“你是谁?”
“我……我是她的先生。”陈昌雄见老妇人神情异常,忙说了实话。老妇人看了会陈昌雄,慢慢转过头去。好一会儿才说:“我不认识她。”
从老妇人的神情和刚才的表情来看,陈昌雄断定老妇人一定是知道夏茉茉的,可她为什么要否认呢?猛然间,老妇人的侧面,让陈昌雄刚才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的记忆定格在了夏茉茉的脸上,这个老妇人和夏茉茉有极其相似的地方,一个念头在陈昌雄心中闪过,但他很快就打消了。从大学里认识夏茉茉起,陈昌雄就知道夏茉茉从小就没有母亲,连夏茉茉自己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听她父亲说,她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就病死了。那么眼前这个像夏茉茉的老妇人,会是夏茉茉的什么人?要不夏茉茉怎么会有她家的地址?要不她怎么和夏茉茉有书信往来?要不怎么夏茉茉会把那封信藏起来?
老妇人站起已往屋里走去,显然,她不愿意再和陈昌雄多说。陈昌雄突然冲着她喊道:“夏茉茉死了,你知道吗?”
老妇人已经跨进门槛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看就要往一侧倒下,陈昌雄快步扶住她,老妇人推开了他,陈昌雄感到有湿淋淋的东西洒在他的手背上,开始还没明白,很快他知道了老人在流泪,她极力想掩饰自己,却又实实地掩饰不了自己。陈昌雄跟老妇人进了屋,老妇人背对着他,用手指着屋外:“你走,你走……”“你不用赶我走,我见到夏茉茉时看到了她眼角的血泪,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夏茉茉是屈死的,我也应该给她查个明白,不能让她死不瞑目。”老妇人好像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只是哭着反复说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老人的哭声引来了隔壁邻居,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冲到陈昌雄面前没好气地说:“你是什么人,你对老太太怎么了……”
“阿武,让他走……”
陈昌雄看了眼老妇人,知道此时已没法继续他们的谈话,只能无奈地往外走。也就在这时,桌上的一张照片让陈昌雄眼睛一亮,那是夏茉茉的照片,是她在海边度假时照的,陈昌雄家里也有这张照片。陈昌雄想过去拿来看个仔细,阿武却死死挡在陈昌雄的面前,硬是把他推了出去。陈昌雄在心里说,我还会来的!
一个神秘电话
刚回到家,陈昌雄就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说如果想知道夏茉茉是怎么死的,今晚八点就在“上岛咖啡”相见。陈昌雄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已挂断了电话。陈昌雄想了想,决定去赴这个约会。
晚上的“上岛咖啡”比白天安静了许多,陈昌雄挑了个圆台边坐了下来,这里可以俯看整个大厅。陈昌雄坐了约有十多分钟,一个男子坐在了他的对面,虽然灯光暗淡,但是,陈昌雄还是认出来了,此人就是他亲眼看见和夏茉茉在一起的那个高个男子。
“本人姓丁……”男子正欲自我介绍,陈昌雄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丁成浩。”
丁成浩眨着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陈昌雄不想和他废话,直奔主题:“你约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丁成浩狡黠地闪着眼睛:“不是你找我吗?是你到我家找我吧。当然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我也知道你现在心里最想知道的是什么?是……夏茉茉怎么死的,对吧?”
“夏茉茉死了吗?别人说这话,我可以相信,唯独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能相信,因为几天前有人看见你和她在一起,有这些照片作证。”陈昌雄把照片丢在了丁成浩面前,丁成浩支支吾吾半晌才说:“我……我现在……没法和你说明白,以后我自然会给你说清楚。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夏茉茉是怎么死的?”
“我现在想知道夏茉茉是怎样又活过来的?”陈昌雄冷笑,明明看见夏茉茉和他在一起,还一口一个死了的,他倒要看看这个丁成浩在玩什么花招。丁成浩急了:“死也好,活也好,只要你想知道,舍得花钱,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搞了半天是为了诈钱,陈昌雄气愤地站起:“你是看错人了。”
丁成浩拦住他,“我真的可以告诉你,是谁要她死……还有那个和我在一起你认为的夏茉茉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会一一给你解谜。”
陈昌雄又坐了下来,丁成浩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要是告诉了你真相,我也不能在这个城市呆了,你给一笔钱让我远走他乡。当然,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陈昌雄知道再怎么问,丁成浩也不会多说什么,钱不到手,你别想从他的嘴里探听到什么。当然,面对毫不了解的丁成浩,陈昌雄是不会随便把钱往水里扔的。他们的第一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陈昌雄刚走出“上岛咖啡”,手机响起,电话里传出一个声音,说他怎么可以不守信誉,约好在“上岛咖啡”和他见面,怎么约了别人在这里碰头。陈昌雄一愣,丁成浩不是打电话约他的那个人。他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电话里约他在“上岛咖啡”碰头的那个人。陈昌雄环顾四周,忙说,你在哪里?我们能再见面吗?那人说以后吧,就收线了。陈昌雄一时茫然,这个神秘电话是谁打的?也就在陈昌雄发愣的时候,有几个人迎面走来,还没有等陈昌雄反应过来,有人照着他的脸部就是一拳,紧接着几个人拥了上来,对着他又踢又打,骂骂咧咧,有几句话陈昌雄还是听清楚了,他们说限你三天里回到美国去,要不打断你的腿。陈昌雄被他们打倒在地,直到远处有人过来,他们才一哄而散。陈昌雄艰难地爬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是冲着死去或者活着的夏茉茉的,也就是他的调查触到了他们的神经。这些人也真是太笨了,他们这一打,反而从另一方面告诉了陈昌雄,这事还真不简单。
躺在床上的陈昌雄,没有想到夏龙林坐着轮椅亲自到家来看他。夏龙林问陈昌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昌雄不想让老人担心,只说是碰到一群小流氓意外被打,不碍事的。夏龙林有些伤感地说,你不能再出事了,你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受得了。陈昌雄想安慰老人几句,发现何大奎进来了,他在夏龙林耳旁说了些什么,夏龙林点了下头,何大奎又出去了。
夏龙林这时才对陈昌雄说:“我带来了一个人,你见了也许会惊奇,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陈昌雄不解地看着夏龙林,不知他带来的是什么人。夏龙林对外说了声,“进来吧……”
陈昌雄的目光移向了门口,突然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夏茉茉正从门外向他走来。陈昌雄急揉着双眼,真是活生生的夏茉茉啊……
故事里的故事
陈昌雄一时真的不知站在他面前的是不是夏茉茉,看模样及神态和妻子没任何异样,只是他感觉到这人虽和他的妻子相似,却不是夏茉茉。就在陈昌雄诧异之际,夏龙林开口了:“昌雄,这不是茉茉,而是茉茉的一个妹妹,叫莉莉……”
夏茉茉的妹妹?!陈昌雄从认识夏茉茉的那天起,就从没听说她有过妹妹。难道在这之前,陈昌雄见到的那位极像妻子的女子就是她?
“莉莉现在是公司的总经理。莉莉,见过你的姐夫。”夏龙林说出这话,又让陈昌雄感到震惊,这个莉莉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就代替了他的妻子在公司里的位置?莉莉倒是十分得体大方,不失时机地向他略略弯了弯腰,算是招呼。
夏龙林看着迷惑的陈昌雄,把其他人赶了出去,说有事要对陈昌雄说。
大家都出去,陈昌雄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从他回国以来,这么多一件接着一件让他感到意外的事,使他如坠雾中,现在他倒想听一听夏龙林怎样给他破解这些谜团。夏龙林感觉到陈昌雄的态度在瞬间有了变化,他长叹一声:“这都是前辈作下的孽,让她们下一代跟着受牵连。”
陈昌雄没有搭腔,他注意着夏龙林每一个细小的变化,他要从中捕捉到一些他心中存有的困惑。接连的变化,让他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他要用自己的观察来对事情作一个判断。
夏龙林眼睛看着别处:“以前你们一直以为,茉茉的母亲死了,其实……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夏龙林润了下嗓子,艰难地开口:“改革开放初期,一个城镇里有一户人家先富了起来,他们有了工厂,有了资产,这时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了。男的不满足现状,还要向外发展,女的也同意。夫妻两人带着孩子来到一个大城市,把资金全部投了进去。他们的事业有了第二次起步。一次,一个老乡从家乡来看他们,男的请他在外面吃了饭,酒足饭饱之际,那个老乡借着酒醉,说出了一件让那男的感到愤慨的事情。因为在家乡的时候,男的一直在外做生意,家里全由女的担待。那时,许多事情刚起步,都要求人帮忙。就在那个女人求镇里管工业的副镇长帮忙时,副镇长作为附加条件硬是和那个女的好上了。男的听说了此事,一怒之下留下了女儿和妻子离了婚,他的妻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男的在大城市里生意越做越大,他一直没有结婚就和那个女儿生活在一起。那个女的回到家乡时已有了身孕,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可是,那个男的一直不知道,直到后来……后来才知道还有一个女儿……”
“那第一个女儿叫茉茉,第二个女儿叫莉莉。”陈昌雄突然知道了其中的变故。夏龙林抬起头:“你很聪明。”
“可惜是,你第二个女儿不姓你的姓。”
“我可以把她的姓改过来,她已经叫夏莉莉了。”
夏龙林那急切的神情让陈昌雄反感,陈昌雄弄不明白,夏茉茉尸骨未寒,夏龙林为何急着让她的妹妹登上总经理之位?
夏龙林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喃喃而语:“其实,我对茉茉还是倾注了全部的父爱……本来从你见着夏莉莉的那天起,我就想把事情告诉你,就怕你在悲伤中受不了,我只能来个缓兵之计。”
陈昌雄淡淡地一笑,冷冷道:“不用,这是你们的家里事。”
夏龙林见话再往下说,也是多余,便告辞了。夏龙林回头看了陈昌雄一眼,目光落在夏茉茉的照片上又急急地闪开了,倒是夏莉莉大方走了进来,说:“姐夫,过几天我想请你陪我去看看姐姐的墓。”
三天后,夏莉莉打电话来约陈昌雄去夏茉茉的墓地。当他们走近墓地,发现夏茉茉的墓前放着一束鲜花,有人来过?现在不是扫墓季节,墓地人烟稀少,陈昌雄回头,有个人影一闪,竟是丁成浩。陈昌雄的眼前又出现第一次见到死去的夏茉茉和丁成浩在一起是在那个咖啡店,陈昌雄便问夏莉莉:“你认识他?”
“谁啊?”夏莉莉顺着陈昌雄的目光看见了丁成浩,摇头说,“不认识。”
夏莉莉把自己带来的菊花恭敬地放在夏茉茉墓前,把丁成浩的鲜花丢在一边。看到夏莉莉泪流涟涟,陈昌雄又想到了夏茉茉的那滴血泪。难道真的没事了?一切的疑团仿佛在瞬间都明了了?
回来的路上,夏莉莉说她刚接任这个总经理位置,需要陈昌雄帮一帮她,希望他能留下来。陈昌雄笑了:“你姐姐当年也这么邀请过我。”夏莉莉说:“那正好弥补你对姐姐的歉意,我知道你后悔了。”夏莉莉的话让陈昌雄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了声,我带你去个地方,还没等夏莉莉同意,陈昌雄已把车子拐上了高速,直到车子拐入小镇时,夏莉莉叫了起来:“你知道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陈昌雄说:“那你应该带我回家看看才对。”夏莉莉爽快地答应了。
当两人站在那个老妇人面前时,老妇人没有表示出她应有的惊喜,只是看了眼陈昌雄,说你跟我来吧。陈昌雄随着她进到屋里,他看到了上次看见的那张夏茉茉照片已被供在了灵前。老妇人用手擦了下眼角,说:“我二十多年没有见到她,没想到见到她就成永诀了。作孽,作孽啊……”
夏莉莉扶过母亲:“妈,你也别难过了。可能这就是天命。”
老妇人生硬地推开夏莉莉,一人走进房里。夏莉莉见陈昌雄正瞧着自己,讪讪地急忙跟了进去,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了,只听到里面老妇人的声音:“你还回来做什么……”下面的声音陈昌雄听不见了。
陈昌雄走到夏茉茉灵前,默默上了一炷香。突然,他发现照片上有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棵梧桐树,下面写着很大的“五”字。陈昌雄看不明白,正思索间,听得门响,他赶忙把这张纸藏在口袋里。
夏莉莉出来说,自从得知姐姐死的消息,母亲一直心情不好。陈昌雄没多说也没多问,两人便离开了小镇。
当晚,陈昌雄的眼前一直浮现那老妇人生硬推开夏莉莉的一幕,耳边回响着老人那句“你还回来做什么”,那冷漠的神态和声音,根本不像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正常态度。
陈昌雄突然感悟到了什么,第二天天还没亮,陈昌雄就驾车去了小镇。
陈昌雄来到小院,门被锁着,陈昌雄叫了几声。那个叫阿武的人走了出来,说别叫了,老人病重正在医院抢救。陈昌雄赶到医院,老人已经处于半昏迷之中,陈昌雄冲着老人耳朵拼命呼唤,老人费劲地睁开眼,翕动着双唇想要和陈昌雄说什么,陈昌雄极力想看懂老人说话口型,可终究没弄清老人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谜团重重难辨真假
陈昌雄离开医院时,接到夏龙林的电话。当陈昌雄站到夏龙林面前时,夏龙林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声音极其疲惫:“我……还想和你说一个故事……”
“不是再说一个故事,是上次那个故事没有说完,你想接着说。”
“也可以这么说吧。”夏龙林的眼睛一直不敢和陈昌雄正视,陈昌雄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夏龙林艰难地开口了,“上次说到那个男的,有了一个很大资产的公司,他想等自己死后把公司传给女儿,可他的女儿却急着想得到他的公司,在一次争吵中,竟把父亲从楼上推了下来,以致她的父亲摔成重伤,半身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
“你是说,你的瘫痪是茉茉从楼上推下所造成的?不!茉茉绝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她。”陈昌雄激动了。
夏龙林垂下头不语,看得出他很难受,可他还是强行抬起了头,迎着陈昌雄的目光有些颤抖地说:“是的,他也不解啊,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不信。后来他终于弄清了真相,原来这个女儿不是他亲生的,而是当年妻子和副镇长的女儿。他的妻子回到乡下不久生下的那个女儿才是他的亲骨肉,他就想……不能把这些财产落入仇敌女儿手里,他要把自己辛苦创下的事业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么说……夏茉茉不是你亲生?夏莉莉才是你的亲骨肉?你要把总经理位置上的夏茉茉换成夏莉莉?”陈昌雄感到意外。
夏龙林点了点头:“是这样……我想把公司给莉莉,可是,夏茉茉会同意吗?于是一个恶毒的计划在我脑海里产生了,我要给我亲生女儿继承我的财产扫平一切阻碍……”
“不会是你害死茉茉吧。”陈昌雄打个寒战。夏龙林避开了他的目光,有些歇斯底里地:“是我,是我害死了她,那又怎么样?”
陈昌雄几乎一把将夏龙林从轮椅上“拎”了起来,他的声音抖动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毕竟你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夏龙林面无血色,任陈昌雄又重重地把他扔在轮椅上,说:“我本来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可看到夏茉茉把我整成这样,我只能下手了。我时常去海边度假,知道那里有个危险地段,也就是落差的漩涡会使水性不好的人致命。于是,我把茉茉带到了那里,并让手下人在有意和无意之间,让她从那个漩涡旁下海。”
“你这样做,不受到一点良心的谴责?”陈昌雄像看个怪兽一样瞧着夏龙林。
“这是我对自己亲生女儿的赎罪……”夏龙林说着垂下了头,“但我也用另外一种方式向茉茉赎罪……”夏龙林说着抬起头,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苦笑。陈昌雄冲上去,他对着陈昌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用尽力气吐出了最后几个字:“一切罪过全都由我一人承担,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夏龙林双眼死死盯着陈昌雄,好似乞求。他已经服毒自杀。
真相几乎已经大白,这又是陈昌雄没能料想到的一种结局。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相信,真的是夏龙林要了夏茉茉的命?是他这个父亲或者说是养父害死了夏茉茉?难道夏茉茉真的会把自己父亲从楼上推下来,造成夏龙林半身瘫痪?夏龙林也就此对女儿有了杀心?夏茉茉脾气倔强,可她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就凭这一点,陈昌雄可以断定事情几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为此事专门问过何大奎。何大奎没有给他正面回答,只是说当时他不在场。陈昌雄后来了解到,那天总经理有个重要会议和董事长一起开的,先是董事长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后来总经理也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紧接着外面就出事了。究竟董事长是什么原因从楼上摔下去的,没有人真正看见。
陈昌雄预定了下个月回美国的机票,不过他想在回美国之前再去看一看那位老妇人。
陈昌雄见到老妇人时,她仍然昏迷不醒。那个阿武坐在老人的病床边,说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这几天了。陈昌雄有些伤感,告诉阿武他要回美国了。阿武突然激动地说:“你不能回去,不能……”
陈昌雄急问:“为什么?”
“你真以为你妻子是夏龙林杀害的?不,这里面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陈昌雄看出阿武有话想说,他让阿武说得具体一点,阿武却摇了摇头:“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但事情绝没这么简单……”阿武正想往下说,突然收住了话头。陈昌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廊的尽头何大奎的身影闪过,陈昌雄心里一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晚上,陈昌雄正准备上床时,电话响了。是夏莉莉打来的,说她的母亲不行了,弥留之际她想见陈昌雄最后一面。
一个小时后,陈昌雄和夏莉莉站在了老人的病床前,老人已经去世。夏莉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夫这么一个亲人了,母亲临死前放心不下她,就是希望陈昌雄能好好照顾她这个妹妹。陈昌雄没有接夏莉莉的话头,不知为什么,陈昌雄感到夏莉莉的眼泪有些做作的成分。
病房外,陈昌雄又看到了阿武,他默默地瞧着他们,也不和他们打招呼。陈昌雄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夏莉莉。这里面让陈昌雄看到了一丝阴森森的凶光,应该说,陈武和夏莉莉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人应该是很好的伙伴,为什么这里面竟是冷漠和仇视?这又是为什么?
回去的车上,陈昌雄有意无意间提到了阿武,说阿武对夏莉莉的感觉不一样。夏莉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反感地说:“别提那个阿武,他从小就看中我,想要我做他的老婆,他做梦!”
车子快到市区时,陈昌雄说他有个约会,便提前下了车。直到夏莉莉的车消失在他的视眼中,陈昌雄又拦了辆出租车赶到医院。阿武还在那里,看见陈昌雄,一点也不意外,说:“我知道你会回来。”
“为什么?”
“我想和你一同去找一个人。”
“谁?”
“一个能真正揭开事情真相的人。还记得老人告诉你的那个地址吗?”阿武学着老人的口型说出了一个地址:“梧桐街五号……”
陈昌雄一愣,他突然想到那次在老妇人家里夏茉茉的灵前,那幅画了梧桐和一个“五”字的纸片。
当阿武领着陈昌雄赶到郊区一个小镇时已经接近傍晚,陈昌雄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家精神病医院。阿武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个女人出来对他们说,已经下班了,不准探望病人,任凭他们好说歹说,那个女人就是不答应。
陈昌雄正感遗憾,阿武说你跟我来,阿武带着陈昌雄翻过精神病院不高的围墙,攀上了二楼的窗户,阿武指着一个坐在床前的女子对陈昌雄说,你看那是谁?房里没有开灯,女子背对着他们,从她的侧影看,陈昌雄觉着有点像妻子,可是,夏茉茉却没有她这么瘦啊,陈昌雄脑子里又多了几个问号。这个像他妻子的女人又是谁?怎么会在精神病医院?
咖啡馆里的又一幕
手机铃声响起时,陈昌雄发现还是上次那个约他的人。对方的声音低沉:“陈先生,你不要这么急着回美国,你应该找出杀害夏茉茉的真正凶手。”
陈昌雄这回有意显得不慌不急,用了一个缓兵之计,冷冷说:“谢谢,你不用费心了,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夏龙林不是已经自杀了吗?”
“哈哈,那不过是个替罪羊。”电话那头一声冷笑。陈昌雄反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你要多少钱也不要绕弯子。”那人说:“我不要钱,我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人还是约陈昌雄在咖啡店见面。
晚上,陈昌雄按约来到了咖啡店。刚坐下不久,陈昌雄突然发现夏茉茉正向他走来,他一愣,在有了第一次类似的遭遇以后,这一次他变得冷静许多。她没有发现他,拐了个弯,坐到了另一张桌子里。另张桌子边坐着的竟然还是丁成浩。几乎是和上回一模一样,就像是电影拷贝。陈昌雄这回能够肯定的是,他见到的还是夏莉莉。咖啡店的光线幽暗,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陈昌雄。想到上次夏莉莉在墓地里对陈昌雄说,她不认识丁成浩,还有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夏莉莉时,她也是和丁成浩坐在一张桌子边。陈昌雄不敢往下想了,他的背上沁出了冷汗。
夏莉莉和丁成浩好像谈得并不投机,没过一会儿,丁成浩就气冲冲往外走去,夏莉莉还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喝着咖啡。突然,她的目光和陈昌雄相遇了,她有些仓促和不安,但这只是在她的眼里一闪而过,她急忙笑着走向陈昌雄,陈昌雄也是微笑迎着她。
“这么巧,会在这里碰上你。”陈昌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夏莉莉有些惊讶地说:“有人打电话约我来这里,没想到碰上那个姓丁的,说什么知道我姐姐死的原因,要诈我钱。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也是有人约你来的吧。”
夏莉莉的这番话倒让陈昌雄略感意外,陈昌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夏莉莉叹了一口气,说:“自从家里出了事情,时常会有人打来电话,我现在得时刻提防他们,姐夫,你也当心啊。”
陈昌雄沉默着,夏莉莉接着说:“姐夫,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可能有人为了其他目的,对我姐姐的死说三道四,姐夫,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要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
陈昌雄直直地盯着她。他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此时的内心世界。夏莉莉迎着他的眼睛,一点也不胆怯,陈昌雄感到里面有一股杀气。陈昌雄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仿佛夏莉莉已经看出他来这里的目的了。他打算尽快离开这里。夏莉莉似乎看出他的窘迫,端着咖啡呷了口,说:“姐夫,你有事去忙吧。”
陈昌雄找了个借口往外走,夏莉莉只是笑笑,算和他告辞,匆忙间,陈昌雄有些败下阵来的感觉,看来这个女人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
走出门口,转了个弯就是一条弄堂,里面黑黑一片。突然,一个人拦住了陈昌雄的去路,陈昌雄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对方慢慢拿下头上的帽子,是丁成浩。“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如果真想知道真相,你至少得拿出二十万,如果没有,那就免谈。”
“钱对你就这么重要?”
“不瞒你说,我吸毒已经无药可救了,如果没钱买那个东西我也就死定了。所以钱对我来说,就如同生命那样重要。谁他妈给钱多,我就为谁卖命。”
“我可以给你钱,不过在给钱之前,我只想问一句,夏茉茉的死到底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告诉你,我只能对你说一点,是有人要她死,而这个人不是夏龙林。不拿钱过来,你什么也别想知道。”
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
半夜时分,陈昌雄被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里传出夏莉莉的声音,她抽泣着说她害怕。陈昌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声音颤抖着说她太害怕了,要陈昌雄过去一下。
陈昌雄赶到时,夏莉莉的身子还在颤抖。陈昌雄问了半天才知道,夏莉莉回家,发现有个黑影在她房里,她一声尖叫,那个黑影蹿到窗户边,破窗而出,窗户边还留有许多玻璃碎片。陈昌雄扭亮了房里的灯光,这才发现,夏莉莉穿着丝质睡袍,薄薄一袭轻纱,里面没穿任何东西,身子里女性的曲线隐约可见,陈昌雄马上移开了目光。夏莉莉指着茶几上的酒瓶说,给我一点酒压压惊。陈昌雄倒了一小杯酒给她,夏莉莉对陈昌雄说:“你也喝一点吧……”
陈昌雄点了下头,他也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夏莉莉要陈昌雄留下陪陪她,陈昌雄答应了。
陈昌雄直到夏莉莉睡下后,才在客房里躺下。可能是来回奔波太累,陈昌雄的头一挨枕,就进入梦乡。梦中,他发现自己往夏莉莉的房里走去,并在夏莉莉的身旁躺了下来,并把夏莉莉搂进怀中,夏莉莉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忍受着陈昌雄对她的爱抚……
第二天早上,陈昌雄头疼欲裂地睁开眼,发现夏莉莉和自己赤身裸体睡在一起。陈昌雄惊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夏莉莉发现自己这一模样,也睁大惊愕的眼睛瞧着陈昌雄,只轻轻叫了声姐夫,就不敢再看他。
陈昌雄跳起,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慌忙套上衣服。他像逃一样跑到了客厅。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睡到了夏莉莉的床上。
夏莉莉坐到陈昌雄跟前,已换了一件质地厚实的睡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陈昌雄几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发落。她说:“姐夫和小姨子好上,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我要的是真情。如果你真是对我有意的话,你就应该娶我……”
说实话,陈昌雄从来没有想娶自己老婆的妹妹为妻子的打算。从一回国,他就被妻子猝死而牵扯了全部心思。昨晚,可能是一时迷性做出了伤害夏莉莉的事情。可是,他没有要娶她的意思。他情愿用另外一个方式解决此事。
夏莉莉似乎已看透陈昌雄的心思,沉吟一会说:“这样吧,尽管姐姐死了,你们是夫妻,公司也有一部分股份是你的,你在美国读的又是经济管理硕士,在管理方面你是专家,我是什么也不懂,如果你愿意,我就把公司交给你管理,我当董事长,你任总经理,我想我们一定会合作好的。”
陈昌雄抬头:“就这些……”
“当然,我们已经是这样了,你我现在都是单身,如果我们真的合作很好的话,我想我们会生活在一起的。”
陈昌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应该说夏莉莉抛给他的“彩球”,对他有十分的好处。陈昌雄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为什么她会把这样的好处给他?陈昌雄脑子里又闪出了一个问号。
看出陈昌雄的为难,夏莉莉说:“你考虑一下吧,要么接受我的建议,要么……就彻底忘记昨晚的事情,你马上回美国,我不想再见到你。”
陈昌雄说我会认真考虑的,便起身离开了。
一走出夏莉莉的别墅,风一吹来,陈昌雄感到自己仿佛从一个梦境里走了出来,他清醒了许多。
就在这时,阿武给他打来了电话,陈昌雄这时才想起,本来和阿武约好,今天再去梧桐街五号的,他要阿武在家里等他,他马上开车来接他。
陈昌雄的车在阿武家门口停下,叫了几声阿武,没人应答,陈昌雄下车,发现阿武家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阴森森仿佛有一股阴风吹来,陈昌雄打了个寒战。突然感觉事情不妙,急忙往里走。阿武已经倒在血泊中,陈昌雄扶起他,他的头部被砸伤,已不省人事。谁下的毒手,陈昌雄深深感到了对手的残忍和厉害。阿武在他的怀里动了一下,陈昌雄发现他尚有一丝呼吸……
这是事情的真相吗
一辆车无声地滑到陈昌雄面前停下,车门自动打开。陈昌雄一上车,那人就启动了车子。
“陈先生,没想到是我吧?”那人摘下了墨镜,陈昌雄叫了起来,“是你……何总管……”陈昌雄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几次约他的人,竟然会是何大奎。
何大奎点了点头,“是的,你还记得电子信箱里面的白玫瑰?”
“是你发给我的?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陈昌雄接连问,何大奎还是点了下头。陈昌雄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或者早点告诉我。”
“我不是和你一样,也在调查事实的真相吗。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天晚上你和夏莉莉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昌雄犹豫着,在没有真正清楚何大奎的目的之前,他是不是应该把那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何大奎几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笑:“是她打电话给你的,你到了她那里是不是喝了酒,后来就和她发生了关系?”
“你怎么知道?”
“你不觉得那酒里有问题?是她给你下了套,然后她给你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和她合作或者娶了她,一个就是你马上回美国。”何大奎的话把陈昌雄从座椅上惊起:“你装了窃听器?”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事情的真相,你会因为那天晚上和她的关系,而对事情的真相产生怀疑吗?”
“你说。”
“好吧。我先把实情告诉你。真正杀害夏茉茉的凶手,并不是夏龙林,而是夏莉莉。”
“你说什么?夏莉莉?!”陈昌雄怀疑过她,但是,他不敢往这方面深挖下去,因为她们是亲姐妹。“这可不是什么随便说说的事情,这事得有证据。”
何大奎在路边停下车,把一个文件袋递到陈昌雄的面前:“这里有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足够给他们定罪的证据。”陈昌雄拿过材料,抬头看着何大奎:“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大奎眼瞧着前方,缓缓说:“因为我还是一个人,一个还没有泯灭良知的人,他们今天可能对总经理董事长下手,明天也就可能对你我下手……”
阴雨的天气已持续快一周了,陈昌雄的车子在夏龙公司停下时,雨下得正大。夏莉莉见到陈昌雄略感意外,马上她笑脸相迎,戏谑地说:“想好了?今天把你的决定告诉我,是走还是留?我这里总经理的位置可是给你留着。”
“夏董事长,有个问题请教。你说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的仇恨是为了什么?从你的家乡回来,我一直不明白,从你进家门的那刻起,你母亲就没有正面看过你一眼,还有你去搀扶她时,她狠狠把你的手甩开。我在想,一个母亲竟会如此敌视她的女儿,这是为什么?现在我有了答案,那就是这个女儿残杀了她另一个女儿。”
一瞬间,夏莉莉的脸由白变青:“你在说什么?”
“不错,当夏龙林知道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时,他不想把财产给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情敌的女儿。可夏茉茉毕竟是他的养女,他下不了Duf9K4e1zEwuEZjer7joBQ==手。要不是你步步紧逼,夏龙林不会同意你这么干。”陈昌雄盯着夏莉莉,夏莉莉叫了起来:“不是我,夏龙林不是承认了,是他让何大奎把夏茉茉引到有漩涡的海滩吗?”
夏莉莉脸色大变,跌坐在老板椅上。但马上又笑了:“证据,证据呢?”
“你放心,你要的证据我都准备好了。”说罢陈昌雄举起手中的材料。
夏莉莉突然冲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声泪俱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有罪,给我一个谢罪的机会……你就看在我们俩好过的份上,你就放了我,这个公司一半给你。”
陈昌雄摇了摇头:“你到现在还没有醒悟过来……”
“昌雄,我求你了……”夏莉莉突然跪在了陈昌雄面前,“我知道我有罪,你说你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赎罪,只要能让你原谅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陈昌雄紧闭着眼睛,大声吼着:“你以为你的罪能赎得了吗?看在你是夏茉茉妹妹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去公安局自首,这样可以减轻你的罪过。”
结局竟会是这样
陈昌雄的车驶上了市郊的公路,没一会儿,他突然感到胸闷头昏,昏昏欲睡。他想这是怎么了?这时,他微微地闻到了车里有一股淡淡的什么味道,他一惊,这是他家里天然气的味,他想起来了。他现在开的这辆车用的就是天然气。难道车里天然气泄漏了。他拼命让自己坚持住,慢慢把车停在旁边,他想打开车门,这时发现车门都已打不开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呼喊,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陈昌雄感觉自己是遭人暗算了……迷糊之中,陈昌雄感到已没有生的希望,突然他看到何大奎的脸庞在车前一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陈昌雄发现他躺在了小镇上夏茉茉母亲的老房子里,何大奎和阿武都在,看到他醒来,何大奎长长吐了一口气。
陈昌雄第一句话就是,“是有人要害我?”
何大奎点头:“是的,你给人家机会,人家可不给你机会。”
陈昌雄支撑着起来,“我找她去,不,我找公安局去。”
“不急,我想先让你见个人。”
一个女人从里间慢慢走了出来。陈昌雄惊叫,“茉茉,你是茉茉……”陈昌雄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何大奎低声说,“她不是茉茉,她是真正的夏莉莉。”
陈昌雄这时细细打量起来,这才发现她是那次在精神病院见着的那人。
“她是真正的夏莉莉,那……那个占着董事长位置的女人是……”陈昌雄脑子再一次糊涂了。
“那个女人的真正名字叫徐小莉,她冒充了夏莉莉,真正的夏莉莉在梧桐街五号的精神病医院……”
何大奎的声音还没落,外面响起了鼓掌声,夏莉莉——不,现在应该叫她徐小莉,鼓着掌进来了。她对着何大奎一声冷笑:“你什么都做到了,就是没想到我还会有最后一步棋。”
徐小莉一挥手,丁成浩闪出,用枪对着大家。
徐小莉狠狠说道:“明天报纸就会有一篇醒目的报道,说这幢老房子,被突发的火灾付之一炬,里面所有人都没能逃过一劫,哈哈……”
陈昌雄瞧着徐小莉,说:“在你动手之前,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徐小莉道,“好吧,让你们死个明白。”
原来徐小莉是丁成浩的老婆,她在日本时偶尔得知夏龙林还有一个他不知道的女儿。于是,她就有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她先是找到夏莉莉,然后在日本用她的模样整了容。回国以后,徐小莉把夏莉莉骗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她打伤,再把她推下河。
徐小莉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她便冒充夏莉莉登场了。她先是找到夏龙林,让他知道夏茉茉不是他亲生女儿,自己才是她亲生女儿的真相,然后又冒充夏茉茉将夏龙林推下楼梯,让夏龙林产生对夏茉茉的恨,实施她杀害夏茉茉计划,然后她又利用夏龙林自责心理,蛊惑夏龙林在陈昌雄面前承认这一切并自杀。最后,她顺理成章地把夏龙公司搞到了手。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她可以罢手了。可她发现有人在调查此事,她最不放心的是陈昌雄,因为陈昌雄一直对此事有怀疑,她就用药放在酒里,想把陈昌雄搞服帖,后来发现“美人计”打不倒陈昌雄,她就打算制造汽车天然气泄漏爆炸而死的现象除掉陈昌雄。
何大奎说道:“你自以为聪明无误,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可你偏偏忽略了一个人。”
“谁?”徐小莉确实不知她的事情是如何败露的。
“阿武……”何大奎说,“阿武发现了你的破绽,他从小和夏莉莉生活在一起,他知道夏莉莉手上有一块胎记,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便把这事告诉了夏莉莉的老母亲,你第二次回去可能感觉到老母亲已经认出你不是真正的夏莉莉了,你就用药让她突然发病,然后把她送到医院,最后又让她‘自然死亡’。阿武尽管怀疑这一切,但他苦于没有证据。巧的是夏莉莉被你推下河里以后没有死,只是受此打击,她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她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糊涂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只得在外流浪,神志清楚时会想到她的家在什么地方。最近夏莉莉病情有些好转,想起了些事,这才找回了家里。阿武怕她再遭你的毒手,只得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保护起来。”
“哈哈。故事很精彩,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要把我所有没有做好的漏洞全在这一把火中补上,一切还都是完美无缺的,我还是夏龙公司的董事长。”
徐小莉得意大笑,何大奎也放声而笑。突然,徐小莉的笑僵住了,屋里出现了几个持枪的警察,外面响起了警车声。
此时,陈昌雄闭上了眼睛,两滴泪从眼角上落下,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声,茉茉,你可以瞑目了!
〔本刊责任编辑王蜀〕
〔原载《上海故事》总第261、26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