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来生嫁给苏东坡,哪怕历尽千年的情劫。”恐怕这不只是一个女子的心声。即便我等浊物男人,也渴望来生转为女儿之身,找一个像苏轼的情郎,只为享受那段催人断肠的真情。
18岁那年,苏轼娶了15岁的王弗为妻,她的贤淑、精明,正好与苏轼的旷达、坦直互补,红袖添香夜读书之余,还能谈一点自己对文章的见解。苏轼是一个没花花肠子的主儿,固守着“世间无恶人”的信条。王弗时时提醒他“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还在屏风后,听苏轼和客人的谈话,帮苏轼辨别客人的动机和人品。
那个导致苏轼后半生命运坎坷的章惇,第一次拜访苏轼,王弗断定此人属于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如果王弗能够陪伴苏轼一生,也许苏轼的人生道路不会那么狼狈。
可惜的是,王弗只和苏轼共同生活了11年,因病早逝。苏轼从京城一路护送妻子的灵柩,回到老家,把她葬在母亲坟墓旁边。苏轼在安葬爱妻的山坡上,种下三万棵青松。
三万棵青松,该是什么样的风景,又要植多长时间,每种一棵,苏轼又是什么心情呢?今人动辄送上玫瑰,即使999朵玫瑰,怎能胜过至今还在四川眉山苍翠的青松?玫瑰易凋,青松长翠,苏轼以文人的浪漫和超人的执著,向爱人表达一份感天动地的情意。
10年后,苏轼写下中国古代悼亡诗词中最感人肺腑的《江城子·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至今展读,谁不为之动情?
苏轼的第二个女人叫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有人猜测,王闰之是进士之女,能以11岁的年龄差距,给姐夫做填房,一个重要原因是,从小暗恋姐夫。这有些八卦,我宁愿相信小姨子是被苏轼对堂姐的一片深情所感动,还有就是对苏轼文采和人品的仰慕。她知道,这样的男人,足以托付一生,嫁给他,才有真正的安全感。
王闰之陪伴苏轼经历宦海的大起大落。他们共同生活的25年,先后历经著名的“乌台诗案”和“黄州贬谪”,经济最困难时,和苏轼一起采摘野菜,赤脚耕田,变着法子给苏轼解闷。她去世时,葬礼极为隆重,苏轼亲自写了祭文,承诺“唯有同穴,尚蹈此言”。王闰之的灵柩一直停放在京西的寺院里,10年后,终于和苏轼合葬一处。
称为苏轼红颜知己,陪伴苏轼余生的女子,也姓王,叫王朝云。苏轼在任杭州通判时,12岁的歌妓朝云被送给苏轼做丫鬟,此后,一直伴在苏轼身边22年。这是一个多才多艺、聪明绝顶的女子。不幸的是,她陪伴苏轼走过的是最艰难的道路,直到流放岭南。
有一个小故事,颇能看出朝云对苏轼的理解,有一天,苏轼抚着肚子,问身边的人:“知道这里都是什么?”有人说是一肚子学识,有人说是一肚子文章,朝云却说:“那是一肚皮不合时宜。”
苏轼哈哈大笑。
我相信,那一刻,苏轼一定用最柔情的眼光,久久抚摸朝云的头顶,那样会心而动情的眼神,该让多少人为之嫉妒。
在岭南的时候,苏轼已是年迈体衰,不得不遵医嘱,和朝云分床而眠。朝云正值盛年,为了应对漫漫长夜和青灯冷月,她只能诵经礼佛,独对黄卷。在她染病弥留之际,口中诵的竟是《金刚经》。苏轼为朝云作了《朝云墓志铭》、《荐朝云疏》,又作《悼朝云诗》。
遵照朝云的遗愿,苏轼将她安葬在惠州城西丰湖边一座小山丘上。墓上筑六如亭,柱上镌有一副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那一年,苏轼60岁,之后,一直鳏居。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心里,可以装下多少爱,苏轼给了我们一个完满的答案。在他的三个女人面前,他是负责任的丈夫、撒娇的儿子和慈爱的父亲。这是时下流行的说法,大意是说丈夫如儿子,妻子如女儿。苏轼让我们这些男人惭愧的是,每一种角色,他都尽心扮演,那么自然,那么朴实,那么深情。今天的男人,要做到苏轼这样,实属不易,看看居高不下的离婚率,就不难知道全心爱一个人有多么困难。
在古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法律许可的,要做到专一而痴情,恐怕更不容易,何况文人?除了家里的几朵花,文人还多了一个去处,勾栏青楼啥都缺,就是不缺各种各样的花。面对姹紫嫣红开遍,又是曾经沧海,男人,谁还能像苏轼那样专注于一人。
来生嫁给苏东坡,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朱威荐自《新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