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伟 本土艺术很危险

2007-12-14 02:12李宗陶
南方人物周刊 2007年31期
关键词:个展批评家水墨画

李宗陶

从结果来看,中国现在的艺术是落后的,你无法判断它的动机和出发点,因为都是西方艺术的翻版。别人做出“一”,你能做出“二”吗?最后只是翻版,硬着头皮接轨

说起11月23日-12月6日在香港的个展,朱伟没精打采,因为它是“谁在操纵中国当代艺术”的又一例明证。

朱伟的工作室在今日美术馆旁的苹果社区。在那里,记者看到著名的上过美国《时代》周刊的邓小平画像(1997),以及取材于《天工开物》以线为主的《梦游手记二十五号》(1998),等等。他一直用宣纸和毛笔,画工笔画。

“如果艺术失去吸引力,问题出在艺术家身上。从技术上讲,现代画家的技术不如古人,因为诱惑多,太分心,浸淫、把玩得少;从内容上讲,今天的艺术家没有回到人,不能以人格的力量来作画。”八大山人、石涛、龚贤画中流露的叛逆又隐退的姿态,都是他长期默诵于心的精神源头。

向八大山人学习

八大是朱伟最喜欢的画家,无论其构图还是情感,都对他产生过很深的影响,譬如大白圈中那一点墨的鱼眼睛。比较八大的《鱼鸭图卷》(1689)和朱伟的《北京故事》(1993),能明显发现人群和鱼群持同样的“白眼”——向上看,向一边看,向眼角外看——鱼大约天生如此,好认路往前游;人呢?处在变动剧烈的世界,灾难、恐惧、危险……前途,一无所知;命运,毫无把握。无可奈何,无名怒火,无精打采,无依无助……所有这些情绪,均可付诸一个白眼。

《广场九号》,在水墨画本该题款的位置上,是摇滚歌手崔健的歌词。朱伟曾被称为朋克画家,他跟摇滚乐、地下电影都曾亲近。1995年,他为崔健乐队画了一块19米的幕布,乐队带着去巡演。

著名的《乌托邦》系列的最后一张,约7米×8米,是迄今最大的一张中国水墨画。

早年他画过一张单色画,觉得不好看。过了两年多,改成雕塑,“效果真的很好。我不是为做雕塑而做,而是这个主意平面解决不了,才用三维。”那两个倾斜站着的中山装小胖子,就是2003年朱伟纽约个展上被 IBM公司高价买走的《中国 中国》。

经历了“后八九”、“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泼皮”等等潮流,当代艺术因缺乏本土因素的滋养尽显疲态,成熟的艺术家开始尽量回避这些越来越群氓的标签。

画了这么多年,有进步吗?“水墨画需要功夫,我自觉功力见长。”朱伟说。

状态最好是什么时候?“无知无畏的时候。”

批评家很讨厌

“现在,批评家对当代水墨画的态度是不敢碰。水墨跟当代搁一块儿,怎么着都别扭。在他们看来,水墨本身就不当代!所以他们没法说,不说,谁说不带谁玩。这是很不公平的。

“本该对艺术创作起到警醒作用的批评家们,现在流行的是顺坡下驴,说便宜话。比方你头上长包时他不说,非得等到流脓了,他才说,‘哎呀,这包化脓了,你得注意啊,哈哈哈。这有什么用?”

现在,拍卖行一咳嗽,画廊和富商全奔油画去。有眼力的炒家面对一幅作品,先看材料,画布上的油彩,认;宣纸上的彩墨,摇头。“也就是说,惟有西方人认可,你才能红。”于是朱伟也认了:“我没有一幅画有卖相。”于是他怀念起那个打倒地主老财、从人家里抄出地契账本以及一卷一卷一轴一轴水墨画的年代。

近年美院的招生指标也可见水墨衰落之一斑。每年传统水墨专业只招3-4人,报考的没几个,而油画专业几百人挤得打破头。朱伟说:“我原先只在技术上委屈,现在我在整体上都自卑,水墨画越来越势单力薄,这等于咱们自己说,本土的确是不灵,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给耽误了么?”

朱伟说他更看重一个艺术家提供线索的能力,就是说他能让其他人接着往下走。

“从结果来看,中国现在的艺术是落后的,你无法判断它的动机和出发点,因为都是西方艺术的翻版。中国现在追这个追那个,没明白人家是怎么想的,那都是瞎追,别人做出‘一,你能做出‘二吗?最后只是翻版,硬着头皮接轨。”

在他眼里,中国当代艺术史仿佛是一個又一个拥抱国外艺术的运动史,“真正通过运动受益的人总是少数,大部分人会妥协,本土艺术样式则会消失。在以西方艺术为主流的各种展览中,中国当代艺术作为一个乐子而存在的处境,并没有改变。”

朱伟

1966年生于北京,先后就读于解放军艺术学院、北京电影学院、中国艺术研究院。1993年开始以中国水墨画在国际大型展览上露面,并在纽约、香港、新加坡、布鲁塞尔等地举办个展三十多次,其水墨作品被国内外二十余家美术馆、博物馆收藏。由其水墨画稿改成的大型铜雕矗立在纽约曼哈顿麦迪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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