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旸
让艺术回归纯粹,还是让艺术进入商业.才能体现它更大的价值?进入大众之后的艺术,应该属于商品还是艺术?这对策展人、艺术家以及艺术投资者而言,都仍是个找不到答案的大问题
8月16日,第二届当代艺术展“大声展”移师北京。像之前在广州和上海一样,北京的“大声展”仍然安排在一个巨大的Shopping Mall之中。那些用废旧家具的零件重新组合的椅子,用光影调制出的可自由生长的花纹,用无数橡皮筋围成的可自由穿越的空间,还有造型各异的古怪服装,——隐藏在贴着标价签的日常商品中间。
让“艺术”更接近普通人
在2005年,欧宁和其他的几位策展人一起策划了这个叫作“大声展”的活动,之所以叫它“大声展”,是他们想找到一个方式,能让年轻的设计师和艺术家发出自己最大的声音。
欧宁,这个一直游走在各类艺术之间的行者,想通过“大声展”完成又一次的自我反叛。在经历了太多在美术馆和规矩的艺术体系中的艺术展之后,原先对当代艺术怀着浓厚兴趣的欧宁感到了厌倦,他发觉当代艺术最初那种介入社会的批判力度在不断削弱,“只剩下一堆用金钱衡量的符号”。于是,欧宁转而想用新的“大声展”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于这种传统艺术展览体系的不屑和反思。
從2005年第一届“大声展”开始,欧宁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年轻的设计师身上。
“大声展”和传统的那些艺术展览有所不同,它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玩的。参与的建筑师并没有拿着自己的项目模型装模做样地摆在那里,而是以建筑师的身份关注着另外的东西,比如做一个叫做“穿墙束”的空间,让人们可以从皮筋组成的墙面穿过去,以这样的方式探讨空间的存在。这样的展览,像个寻宝的旅程,更适合年轻人到这里来消磨自己的时间。
有些有着参观美术馆经验人们参观了“大声展”之后第一个疑问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是艺术作品吗?”欧宁对于这样的观点很不屑,他说,“这就是他们的陈腐观念,他们有那种美术馆的优越感。我其实不在乎这些人来不来看,我更愿意躲在一边,看着那些普通人和这些展品偶然相遇的情景,那才是我想要的。”那些带有着浓烈个人兴趣的小玩意在代表大众消费文化的Shopping Mall中闪烁着创意的光芒,这让欧宁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新的方向。
艺术进入大众后的迷失
欧宁一直在用艺术行动寻找一个介入现实的途径,这从他一直在做的“大栅栏计划”和其他一些关注民间生活的项目中就可以看出。但是,很快,欧宁发现,当普通人都在谈论着创意的时候,这些原本个性化的设计又“沦落成了时尚的玩物”。
今年的“大声展”类型就变得无比庞杂,以至于另一位策展人颜峻评价说,“今年的大声展看起来更像一个节日。”欧宁说,他并不想把大声展变成—个只是年轻人来“玩一玩,闹一闹”的创意市集。“大声展是应该有态度的。”
但是,现在的“大声展”从形态上看,确实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升级版的“创意市集”。如果非要说两者有什么区别的话,是“大声展”上的展品比创意市集上的商品带有更多的“无用性”,就是说作品更多还是反映了创作者的想法而不是仅为了出售。
即便如此,有些参加“大声展”的设计师心里惦记更多的,还是如何把这些“作品”尽快贴上标价签。
在策划了两届的“大声展”之后,欧宁发现设计部分中的功利气味,无法阻挡地在不断加重。有些设计师之所以热中于“大声展”只因为这个巨大的平台和展示空间,“这些年轻人势利得很,他们比任何一代艺术家都要势利。因为他们生长的环境和直接面对的就是巨大的名利诱惑。欧宁说,“这些年轻人对现实社会一无所知,但是又对所有事情看不顺眼”。
欧宁一直在坚持自己的初衷,就是让更多的年轻人发出声音,打破传统当代艺术中精英化的状况,做一个“有态度”的展览。但是这种介入社会的姿态却在有明显消费色彩的“大声展”中渐渐式微。这个欧宁用来对抗传统当代艺术体系的“带有观点”的展览,被更多的年轻人从最浅显的商业层面以更直观的误读,成了那些年轻人把创意快速变现的捷径。
欧宁承认他对于那些年轻人有些失望,但是,“大声展”的主体却正是这些年轻人,这是一个他无法解决的悖论。
寻找商业环境下的艺术出路
“这也是为什么我在今年的大声展中间加入了声音部分、独立影像部分的原因。”欧宁说。颜峻今年第一次参加“大声展”的策展,欧宁对他说,今年他不想特别多地谈论创意和产业的概念了,之所以把声音艺术作为重点之一,就是想给大声展增加一些纯艺术的东西。加入影像和建筑部分也是想平衡一下。
今年的“大声展”有一个叫做“咖喱秀”的环节,是英文home show(家里秀)的谐音,指一群人在一个私人空间内自己设定一个主题,进行小圈子的讨论,有主人有宾客,可以自由发言自由交流。这次北京的“咖喱秀”大多都和声音艺术有关。
“在杭州,兰州举行的时候,来参加的人都特别激动,那些城市很少像北京有这么多的演出场所和活动,”今年“大声展”声音部分的策展人颜峻说,他希望能撒个种子,让大伙知道有这样的方式,能启发更多的人以后在周末自发做一些这样的活动。
美好而单纯的想法,却又一次在商业的裹挟下,变得与初衷背道而驰。这样的一个展览在国外最少需要1000万元才可以成形,欧宁他们到处寻找投资方,最终找到了赞助商,得到了300万元的投资。
“我们算是各取所需,他们要做生意,我们可以实现自己的想法。”欧宁说。于是,“大声展”成了一个包裹着创意、设计和文化艺术外壳的商业行为。
“我的声音部分一共有4万块钱的资金,要做4个城市,30多场演出,有40位艺术家,再加上听游记的项目,这4万元还包括我的工资。”颜峻说,他给参加声音部分的艺术家每人三百到五百的补助,而其他部分的艺术家是没有酬劳的。“到最后我工资没有了,自己还补了一点钱。”
颜峻说,之所以欣赏欧宁并答应参与“大声展”,是因为“在一起谈论的是艺术”,但是渐渐他发现主办方投资就是想把这一切尽快地变成商品出售。这使得他不得不在艺术家对纯艺术的幻想和投资人对变现成商品得幻想之间挣扎,这让颜峻觉得“不太舒服”。
虽然通过投资,欧宁大致的想法都实现了,但记者问他现在的“大声展”情形是不是算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梦想,他低头笑着说,“实现梦想?还差得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