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电影

董　铭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商人却不停地找邻座的男人说话：我是一个商人……我是一个很成功、很成功的商人……我有八辆汽车……每周我可以每天开不一样的车……还有一辆，都不用开……

邻座用手塞住了一边耳朵。

最后，商人说：你的职业是什么?

邻座回答：杀手。

他拿出一柄铁锤。砸下去，再砸下去。商人脑浆迸裂……杀手坐下来，和其他观众一起，继续看电影。

《每个人的电影》邀请了35个导演，每人拍了3分钟的短片，集合成一部电影，向戛纳电影节60周年致敬。每部参赛片放映之前，都以一部短片开头。拉斯•冯•特里尔的"敲头案"成了最有效的观影准则---"电影院里禁止喧哗!否则……"

3分钟的冷笑话有好几个。波兰斯基的《情色电影》也算得上一个。一对夫妻在看色情电影，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呻吟声，女人露出厌恶的神色，让男人去向领座员投诉。领座员于是找来了经理。

呻吟中的男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我……从楼上掉下来了……"

3分钟能做什么呢?这35个人是导演权力榜的第一方阵。他们都拍过3个小时以上的电影，如果不是戛纳的招牌，他们一生也许不会有一个3分钟的命题作文。

3分钟，可以说一个小段子，可以回顾一下电影生涯的开端，可以借机向心里的大师敬个礼。34个聪明的导演这样做了。唯独安哲洛甫洛斯，试图在3分钟里涵盖一生。

容颜苍老的让娜•莫罗(戛纳1991年已经向她颁过终身成就奖)在3分钟里，对《养蜂人》的主角马切罗•马斯特罗亚尼说了一段话：

今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沉睡。我听到你低沉的呼吸。透过遮住你脸庞的头发，我看到了你的双眼，强烈的感情让我无法呼吸。越过你的脸庞，我看到的更加纯净，更加深刻。这让我沉思。我看到了自己。看到时间的河流上，流淌着我们将共度的余生。多年的时光都在那儿，还有那些，未曾与你相识，为了与你相识的日子。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是多么地爱你。感情是那么强烈，让我热泪盈眶。

这是她主演安东尼奥尼的《夜》里的一段独白。安哲洛甫洛斯不仅是在向安东尼奥尼致敬，他在重复诗歌这个欧洲电影曾经的主题。对如今浸泡在好莱坞溶液里的观众来说，这也许是一件让人大开眼界的事情。公映后推出的DVD版里，没有收入科恩兄弟的短片。只有5月20日清晨在电影宫里的几千人，有幸看到了科恩兄弟的3分钟：美国牛仔乔什•布洛林走出影院，冲着售票员由衷地感慨：原来"外国电影"这么好看啊!

不错，哪怕全世界的票房冠军都是大片，但是，好莱坞数以亿计美元制作出来的是电影，罗马尼亚小作坊出来的手工制品也是电影。

如今的全球化，在文化上似乎能达到足够的流通，巴西导演瓦尔特•塞莱斯片中的两个"相声"小伙，就像遍布世界的影迷，在几个时差之外的无名小镇也能大谈奢华热闹的电影节。你可以不知道戛纳在哪里，但你肯定知道电影就在这里。有了电影院，有了互联网，有了DVD，全世界的电影都可以摆在你的眼前。每个人的电影，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