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眉
二月二,龙抬头。好日子必有喜事临门。这不,范卜正就在这天接了委任书,坐上了国土局的一把手交椅。
当晚,范卜正应邀赶到了得月楼,早有一群开发商在门前等候着。一见他钻出车门,众人急忙涌上来,你搀我扶,点头哈腰簇拥着,群星拱月般将他迎进了门。
酒过三巡,上来了一道菜,只见热气蒸腾弥漫出一股且腥且臭的怪异气味。望望盘中整齐码放的黑红片状物,范卜正掩鼻问:“这是啥玩艺呀?其味臭不可闻!”郑老板连忙躬身掐笑:“这是得月楼的一道名菜——怪味肉。闻嗅刺鼻,吃进口却异香不止,且越嚼越有味!”听了介绍,范卜正将信将疑夹了一筷头,屏住呼吸放进了口中。哇!果不其然,股股异香立时激活了舌上的味蕾。咀嚼几下,觉得又软又滑又劲道,浑身舒畅不已。不由深叹一句:“真爽!”
宴席毕,范卜正红光满面地返回了家。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两只手就递给夫人一个大公文包。夫人一抱,沉甸甸地直往下坠,便诧异问:“啥东西呀?”范卜正得意地一甩手:“老板们送的贺礼!”夫人连忙打开瞅,只见里面塞满了红包,装的全是花花绿绿的钞票!
坐进沙发,范卜正惬意地品起了浓茶。突然,觉得有异物在额头上爬动,搔痒难耐,便举手去摸。谁知异物警觉地飞离开来,发出嗡嗡一阵叫。他举目一瞅,急叫起来:“咱们家怎么有苍蝇呢?”夫人正神情专注地查点钞票,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说:“小保姆不停地打扫卫生,从没飞来过蚊虫!再说这早春天气……”夫人突地咽下了半截话,果然有一只硕大的苍蝇正围绕着范卜正的脑袋转,一面放肆地嗡嗡叫。夫人慌忙寻来蝇拍,左驱右赶,最后,瞅准机会一拍子打下去,苍蝇毙命了。夫人恨恨地说:“真讨厌的过冬苍蝇!”正说着,鼻子连抽几下,“你身上怎么有股子怪味呢!”范卜正伸鼻往自身四下嗅嗅,没闻出有什么异味。一思想,恍然大悟:“噢,可能是宴席上吃的那道怪味肉的气味!哈哈,那道菜味道绝啦!过两日我领你去尝尝!”
当晚,夫人总嫌范卜正身有怪味,逼他去冲了个澡。冲洗过,夫人仍埋怨不已,说是臭不可耐。范卜正却嗅遍全身,也没闻出异常。于是,夫妻二人当晚便分了床。
时日不久,范卜正就勾引了个名叫玉叶的年轻美貌姑娘,折腾一番收为二奶,将她安顿进梁老板赠送的别墅里。
金屋藏娇三日后,几位老板赶来祝贺,范卜正不假思索地一挥手:“走,去得月楼!”
半夜时分,范卜正才摇摇晃晃推开了别墅的屋门。玉叶连忙扶住,又沏茶又揉肩侍弄出一身香汗。范卜正浑身通泰后,得意地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堆精美的首饰盒:“老板们送的贺礼,有钻戒有宝石有金链,统统赏给你了!”
玉叶惊喜地扑进了范卜正的怀抱里。突地,她蹙额皱眉地抽起来鼻子:“你身上有股子臭味!”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两只苍蝇,一左一右围绕着范卜正的脑袋盘旋起来,发出阵阵烦人的嗡嗡声。范卜正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搅乱了,不由气恼地挥舞双手乱拍。也怪,两只苍蝇似乎被什么特殊气味吸引了,只是躲闪,始终不舍离去。玉叶看在眼里不禁着了急,急中生智抓过一瓶法国香水喷射起来。苍蝇猝不及防,打湿的翅膀支撑不住,双双跌落下来。玉叶一面用手纸捡裹,一面惊悸尖叫:“哎呀,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大绿头苍蝇!”
范卜正渐渐恢复了好心情,咧嘴一笑:“妈的,苍蝇也喜欢怪味肉的气味呢!”
八月十五月光明。为了感谢范卜正违规批给的一块黄金地段,申老板摆下了中秋夜宴,盛邀范卜正登上了得月楼。吃过喝过桑拿过,申老板开了房间,把心情愉悦的范卜正送了进去。
进屋一看,范卜正瞠目结舌喜呆了。床头稳坐了一位碧眼金发的俄罗斯小姐,正含情脉脉朝他望。回过神来范卜正就扑了过去,谁知金发小姐突地变了脸色,掩鼻叫起夹生的中国话:“先生怎么这么臭呀!”范卜正急不可奈边脱衣服边解释:“不是我臭,是一道名菜的特殊味道,不臭的不臭的!”正说之间,自己也惊愣住了。不知何处飞来了几只苍蝇,一面洋洋得意地嗡嗡叫,一面落在他的身上贪婪地舔食。范卜正愤怒地拉灭了屋灯,抓过一条毛巾被,把自己和金发小姐罩了进去……
范卜正发现,单位的下属们都渐渐躲避起他来了。他到科室视察,每进一道门,全屋的人立刻屏住了呼吸,有的人甚至憋得满面紫涨。他退出门,背后就发出来长长的呼吸和开窗户的响。夫人和二奶也怨声不已,都不愿与他同床共枕。范卜正开始苦恼起来,自己怎么闻嗅不出来呢?深思一番,意识到是怪味肉惹的祸。于是,吃请再也不登得月楼了。
一晃眼冬至来到,天穹飘落下第一场雪花。中午梁老板打来个电话,范卜正知道要送自己一笔钱,报答前几天批给的那一百亩地皮。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好!海鲜酒店见!”
酒足饭饱装上了百万元的现金支票,范卜正匆匆往局里赶。下午三时,要对付一个大会。会上,由他主讲反腐倡廉的报告。
大会开始了。范卜正拿着讲稿侃侃而谈。这时,奇事发生了。会场里响起来一片嘈杂的嗡嗡声。抬头看,只见一群群、一伙伙大小苍蝇从各个角落里飞腾起来,齐刷刷地朝范卜正扑去!然后,围绕着他的身躯,上下左右飞转,一边骄傲地嗡鸣,一边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颈项上叮咬!
范卜正又急又恼,但又怕失去威严,只得咬定牙关坚持坐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念讲稿。
苍蝇们更加胆大妄为了,纷纷落在范卜正裸露的皮肤上,贪婪地舔食起什么东西来。
范卜正坐不住了,浑身躁热,被叮咬处搔痒钻心,只得挥动双手扑打起来。谁知苍蝇们却不畏惧,前扑后继地往他身上落,更猖狂地叮咬、舔食起来。
最后,范卜正实在忍受不住了,他对着话筒吼了一声:“散会!”然后踉踉跄跄逃下台,钻进汽车往医院急驰而去……
初冬季节,竟然有蝇群袭身!这件稀罕事,一时间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于是,惊动了上级领导,也惊动了检查部门。一调查一研究,范卜正的马脚露了蹄。
住在牢房里,范卜正百思不解。怪味肉食者众多,为何单单自己留下异味呢?何况好久日子没有享用怪味肉呀!唉,苍蝇坏了大事!
突地,范卜正想起来苍蝇是逐臭的昆虫。莫非,自己的骨肉躯体有了臭味?他不由打了个激灵,急忙将双手凑到鼻尖上嗅。哎呀,果不其然,两手隐隐地往外弥散着且腥且臭像死尸般的怪异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