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岩
1甭沂狼殚湟簧撑
法拉奇的目光很少关注女人自身的问题。其所思所想之深遽和久远,甚于男性。比如:历史究竟是由多数人还是少数人创造的?它有自己的发展规律还是取决于个别人的意愿?但法拉奇的心中,从来没有熄灭所有的温情与蜜意。
1973年,在雅典的一次具有“划时代”意味的采访,使法拉奇经历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刻骨铭心的恋情。
希腊抵抗运动的领袖和政治活动家阿莱科斯因谋杀希腊军政府独裁者帕帕多普洛斯,被判处死刑,后被改为监禁。法拉奇供职的报社派员去采访他。法拉奇知道后,主动揽下了这桩事。于是,这个34岁、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的男人,成为43岁的法拉奇亲自导演的爱情故事的男主角。
阿莱科斯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那种既是天才又是疯子的人物。他本质是个诗人,并把诗人的激情贯注于政治之中,厌烦和平安宁的生活,与偏执和危险为伍。没有斗争,他就会像缺乏阳光和水的树木那样枯萎。
法拉奇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如约而至。很快,那个叫阿莱科斯的脸上印有疤痕的希腊男人,迈着坚定的步子出现了。他的眼里闪着不容置疑的奇异光泽,一只手还拿着一大束玫瑰花。见过无数大场面、大人物的法拉奇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一种爱情的恐惧感如触电般地掠过了她的心头。
在此之前,阿莱科斯与法拉奇从未谋面却神交已久,惺惺相惜。他蹲铁牢的时候,为了得到法拉奇的书,竟采取绝食斗争,最终以自己的几度昏迷赢得了胜利“果实”。而关于阿莱科斯的说法,法拉奇早有耳闻。他为推翻独裁暴政被捕后,被囚禁在15米宽、3米长的水泥牢房里。残酷的刑法,无休止的折磨,三天三夜等待执行死刑的来临……当军政权慑于国内外舆论而赦免他时,阿莱科斯不签字,不领情,轻蔑地向对方宣告“无论是罪名还是赦免都是你们强加的”!法拉奇知道,军政权仅仅为了不使阿莱科斯成为英雄,才没有枪毙他。而阿莱科斯被关在死牢的经历,使他视折磨为甜药。
1976年5月1日,当局的一次预谋的车祸,为阿莱科斯年仅37岁的生命画上了句号。久久地跪在亡夫冰冷、僵直的残存血迹的遗体前,法拉奇“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总感到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她的耳畔一遍一遍响过大哲人苏格拉底自尽前的一句名言:“该走了。咱们分道扬镳吧:我去死,你们去活,哪条路更好,只有上帝知道。”
2薄赌凶雍骸沸言
阿莱科斯死后,法拉奇在回忆和思念的情愫中,开始构思一部有关他的书。她要写出爱情与女性命运之间的关系,在刻骨铭心的爱情悲剧中,对人类的困境作出悲凉而衰婉的表达,同时体现爱情的历史感和时代气息。
她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我从来不接电话,甚至听不到电话的铃响。我写啊写,写啊写,与世隔绝,不吃饭,不谈话,不中断。”晚上她几乎不吃东西,每天60多根香烟几乎扼杀了她吃饭的欲望。“当我最终躺到了床上,总会遭受失眠的折磨。我无法停止思考。甚至沉睡中还会梦到那本书。”
历时三年多后,一部40多万字的长篇纪实性文学作品《男子汉》终于问世。翌年,由纽约西蒙和舒斯特出版社出版英文版。在她饱蘸激情的笔下,阿莱科斯又一次有血有肉地诞生了,像一尊别样风格的纪念碑,存于世间而永不毁灭。
《男子汉》结构紧凑、激情充沛、情节跌宕,通篇充满了巨大的感情张力。书中的文字优美生动,散发出一种灼热的战士情怀。特别是作品始终以作者向主人公讲话的形式写成,有着独具的第二人称小说的特色,是作者的一部爱情史话和心灵自传。
法拉奇一生出版了3本小说,其中两本与一个男人有关。这本出版于1979年的纪实小说,两年中仅在意大利就销售了150万册,并获得意大利维莱吉奥文学奖。
3备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
法拉奇和阿莱科斯同居后,他们的寓所时常受到政府便衣人员的“光顾”。有一次甚至几天中,他们都在深夜用强光照射寓所的窗户,使两人的休息受到干扰。一次,阿莱科斯愤怒起身,叫喊着:“胆小鬼,有本事的出来,我来了!”起身要冲出门去。法拉奇在门口死死地拉住他,阿莱科斯急于甩开她,竟狠狠踢了正在怀孕中的法拉奇一脚。“啊,孩子!”法拉奇惊叫着。
法拉奇流产了,阿莱科斯被罪恶感笼罩着,连续几天没有回家。第四天他回家时,几乎变了样:两眼深陷,眼圈发黑,乱糟糟的胡子,浑身散发着酒气。法拉奇在这个人生的重大变故中,感受着特殊的凄苦生活。她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深沉的母爱必然要倾诉笔端,于是,一本生动而充满女性情结的作品《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在次年面世了。这是法拉奇对自己未能出生的孩子的倾诉,是她唯一一次怀孕经历的悲喜记录。
这实则是一本带有浓厚自传色彩的“胎教”小说,有着时代背景和作者本人的明显烙印,纪实风格和小说想象自然映照。在这个未婚母亲和自己腹中胎儿的对话中,母亲向孩子无尽地诉说着自己的爱和恨、对痛苦的思索,对孩子缠绵悱恻的柔情和猜想。年轻的母亲经受着生理的痛苦、精神的折磨,但她充满了斗志,通过对肚子里孩子的诉说,借着喃喃自语汲取着勇气和力量。孩子就像她的朋友,她把自己对生与死的怀疑、困惑向孩子和盘托出。
法拉奇说,《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是她酝酿已久的作品,是她“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这颗精子”和“想象力这颗卵子”天然受孕的结果。该书的主题不仅涉及文学史上从未接触过的内容,即一个未婚母亲与她腹中胎儿的一段旷世未有的感情,而且涉及对人类生与死、爱与恨的深刻怀疑与痛苦思索。整部作品沉浸在时而低沉,时而舒缓,时而浓烈的感情里,随处可见诗化的语言、冷峻的思考。她寄予对孩子的希望:“我希望你具有上帝的特征,其次具有母亲的秉性,最后具有民族的特点。”
作者在书中写道:“我从不曾急切地期望着你的来临,尽管我知道你有一天终会存在于某一时刻。我在这种意识中,一直在久久地等待着你。但我仍向你提出了这样可怕的问题:你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带着责备的心情冲着我大声哭喊:‘是谁赋予你权利,让我降临在这个世界?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为什么?孩子,生活就是这样一种艰难的尝试。”
“我恨‘爱这个字眼,因为我在每一个地方,每一种语言中都能轻易找到它……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否爱你。我不想通过爱来想你,我想用生命来想你。”
《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是法拉奇献给世界上所有女人的书,也是世界上所有男人值得细细品读的书。它刚柔相济,情感充沛,达到了女性觉悟的崇高境界,无论从哪个意义上说,都是法拉奇的代表性作品,它受到格外注重人权利益的西方社会的广泛推崇自不待言。
雯雯摘自《法拉奇向世界投不信任票》编辑/李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