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明星“大逃亡”

王　倩

明星解约本是娱乐圈的常态,但选秀明星在夺得名次和人气后演绎"大逃亡",却从另一面反映出国内从选秀到经纪整个娱乐产业链的不成熟｡

这边,电视选秀比赛热热闹闹,看客们敲锣打鼓地期待着新一代的蒲巴甲和师洋;那边,新鲜出炉的选秀明星们频频和经纪公司闹起了纠纷,刚签的合约立马成了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立刻撕毁,反正那只是"年少无知"的承诺｡

解约的背后

最近,2006年的"超女"冠军尚雯婕向天娱递交解约申请后,天娱开出了800万元的赔偿金｡尚雯婕和天娱闹解约的消息去年年底就已经传出,但一直未得到证实,直到今年4月29日她的律师向湖南长沙劳动仲裁部门书面申请撤消和天娱的经纪合约,整个事件才逐渐露出水面｡

尚雯婕要走的个人理由很简单---得不到足够的关注和机会,她在博客中说自己"头痛,睡太多｡今天没事做｡今天没事做!"在天娱的运作下,拿了超女冠军后的她只是在一张合辑中唱了一首《CRAZY LOVE》,参加了几场超女巡演,出席了零星的几个通告｡她演唱了电影《面纱》的主题曲《梦之浮桥》,但这并不是天娱的手笔,而是因为《面纱》片方中有她复旦的同学在牵线搭桥｡

当然诉诸法律层面,尚雯婕的代理律师周俊武的说法就专业了很多:当初参赛必须要签合约;签了的合约文本太霸道,选手提出解约要支付每年100万元的赔偿金,8年合约有效期内天娱有权将选手的经纪合约转给第三方而选手却不可以;选手的所有表演著作及影音图像等内容,都是以天娱为唯一著作权人,也就是说天娱可以自行或授权他人使用表演著作,无须向选手支付任何费用和补偿,这是有违我国《著作权法》的｡

不能忽视的还有,已经有公司(从已有的端倪看来又是华谊兄弟,从张靓颖到尚雯婕,华谊似乎一直在扮演"挖墙脚"的角色)在追逐尚未成为自由人的尚雯婕,这是她此次叫板的重要资本｡在没有天娱的参与下,尚雯婕的新MV正在推出｡显然,她的新运作团队希望以此来告诉外界,不是尚雯婕没能力唱歌,而是天娱之前没有､不能或者不愿把她的能力发挥出来｡

天娱肯定有着说不出的苦恼｡专业法语翻译出身的复旦毕业生尚雯婕是知性和白领的代名词,她改变了外界对超女无知识和低层次的判断,这就是她这个冠军的价值,她对"超女"品牌的社会意义远远要大于市场价值｡

但夺冠以后,尚雯婕就成了"偶像",她需要用不断的刺激去维持自己知性的品牌｡不是美女,很不大众,缺少天然的亲和力,要操办符合她的形象的整体推广,对于运作才没几年的天娱来说太困难了｡再加上中国大陆不成熟的音乐运作体系在短时间内创作不出代表知性的歌曲,中国的广告市场目前似乎也没有知性尚雯婕的容身之地｡"人家'美国偶像'的获胜者在比赛结束两个月内就能打造出符合市场潮流的专辑,这番神话不可能在中国上演｡"身为国内知名原创音乐制作人的曹峻如此评论｡

尚雯婕的合约纠纷让另一位选秀明星张杰的合约官司显得不大引人注目,但是张杰却是选秀出身的歌手中发表正规专辑最多的一位｡2004年"我型我秀"冠军的张杰颇受上腾公司重视,环球唱片和上腾娱乐公司在2005年联手为他打造了专辑《第一张》,主打歌曲就是他比赛时的原创歌曲《北斗星的爱》｡2006年第二张专辑《再爱我一回》继续推出,却悄无声息｡

再次进入公众视野的张杰出现在今年由超女改为超男的"快乐男声"成都赛区舞台上,他竟然转投了尚雯婕的老东家"天娱",要知道他前后参加的这两档选秀节目的背后正是在收视率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地卫视巨头｡

离开上腾时,发了专辑却没有成为一流明星的张杰说,自己不适合娱乐圈发展,想回家做平常人,希望解约｡上腾方面还表示自己得到了他的允诺"在一定时间内不会跟其他公司签约"｡如今重新投入选秀节目中的张杰一如当年表现出了极佳的唱功和极红的人气,但他同时也接到了上腾公司发出的律师函｡

难解的合约

去年此时,爱唱歌的法语翻译尚雯婕还未踏上超女的选秀台,内地新星张杰已凭借《北斗星的爱》走上了香港的歌坛颁奖礼,而"天娱"董事长王鹏面对的是当时超女亚军周笔畅的解约和季军张靓颖的跳槽｡当时的王鹏坦然对《新民周刊》说:"行业里现在风行一句话,没什么约是解不了的｡今年(指2006年的超女)如果有哪位选手提出解约,我还是同样会同意跟她解,只要我认为你的价值还没达到需要我跟你做思想工作的程度｡"

现在看来,天娱很想留住尚雯婕｡王鹏说了,在解约消息从传出到确定的这半年里,为了挽留尚雯婕,几乎所有湖南广电系统的高层都出动了,有人甚至专程飞到北京去和尚雯婕谈心｡最终尚雯婕还是铁了心要走,天娱只能开出800万元的赔偿金｡

尚雯婕对自身发展状况的不满可以理解,天娱作为新兴的经纪公司能力尚不能做到业界顶尖,再加上每年几十名选秀艺人集体签约,更是超过了公司实际的操作能力｡李宇春占了第一的便宜,没有任何代表作的她仅凭超女的名号就可以拿到1000万元的年薪,但后来的尚雯婕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但将解约理由归咎到合约的霸道上,让人对理性的尚雯婕有些失望｡"对于彼此都签了字的东西,大家就都应该尊重｡合同不是只有你付出,我们也有承诺｡媒体光凭一个'8年',就说我们'霸王',那你怎么不去打听一下国外是种什么情况｡"王鹏对《新民周刊》记者说的这番话是指责去年媒体面对天娱艺人解约时的措辞,但如今看来同样可以来回答尚雯婕｡

比赛时的鲜花掌声是暂时的｡选秀艺人一出道就是明星,他们没有经过长期专业训练,对很多"行规"缺少认知,比如梅花香自苦寒来｡

境外娱乐圈新人和经纪公司签的大多都是长约,公司要的就是新人的青春,最有名的比如日本的杰尼斯家族､韩国的SM公司和香港地区的英皇公司,他们花好几年时间来培训新人,新人出道后自然又要付出几年时间来弥补前些年的支出"亏空"｡当然这些公司运作很纯熟,他们基本能保证力捧的新人走红,而这正是大陆经纪公司的弱点｡国内的选秀艺人们急于成名,怕人气下降,而他们对自己的公司普遍缺乏信任｡

和尚雯婕不同,张杰不应该怪公司不重视他,一年一张专辑的速度,是国内很多顶尖音乐人也难以得到的待遇｡张杰吃亏在他没有人气,他唱得比师弟薛之谦好,但他就是没有薛之谦红｡制作人陈耀川说他"嗓音非常具有特质,穿透力很强,辨识度也很高｡同时,也具备了一个学生歌手的特质,青春､朴实而真诚",可惜他的形象和歌路并不是当下市场的宠儿｡

张杰的曙光也许是新公司再给他两年的时间闯荡,说不定到时市场上受宠的是乖孩子｡中国大陆的艺人培养似乎都是在撞大运,眉毛鼻子一把抓,最终谁能站在颠峰,就看各位的造化了｡如果没有周杰伦的才气,偶像们最好还是期待自己恰好是粉丝喜欢的那一型,而最牛的经纪公司就是能够预测出两年后市场上要走红的是蔡依伦还是孙燕姿｡

"你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公司,你就去找别人｡你自己去看哪个公司更好,我没意见｡"王鹏曾经对《新民周刊》说｡

别人也许能让你走红,但签了字的合约白纸黑字,一不小心可能会在若干年后爆炸,给你来个脚底绊蒜,譬如2006年才凭电视剧《天幕下的恋人》在香港和内地走红的TVB明星郑嘉颖｡去年36岁的郑嘉颖被前经纪人戴思聪告上法庭,要他履行13年前签的一份合约｡1992年郑嘉颖以学生身份签约戴思聪的"星晖娱乐",合约为5年｡第二年双方加签了合约,规定"只要仍在娱乐圈,就要分其佣金20%"｡1997年戴思聪将走红无望的郑嘉颖以100万的价格卖给了台湾"金点唱片公司",但没人记得他曾经唱过歌｡后来他回到了香港,加入了TVB,从小角色开始奋斗,直到去年的《天幕下的恋人》开始受人关注｡但在剧集播完后的第一个星期､开完祝捷会的第二日,郑嘉颖就收到了戴思聪发出的律师信,要他履行13年前签的合约｡外界哗然,但如此不平等的合约就是存在｡

选秀艺人们的合约是否不平等,外界做不得准确判断｡但是"我们的娱乐市场不成熟还在于,国外一个艺人违背自己的合约,没有第二家公司会再来签你｡我们这里不是,这家不干了,另外再找一家,没有行业约束｡"曹峻说｡

解约后就是坦途?

闹解约其实是娱乐圈的常态,娱乐圈没有解不了的约,但没人知道新约是否一定强过旧约｡

最大的榜样还是在大洋彼岸,就是从"美国偶像"到格莱美最佳女歌手的凯利·克莱克森｡她是2002年首届"美国偶像"冠军,夺冠后的凯利·克莱克森一心想创作拥有自己风格的音乐,但她的经纪公司19娱乐("美国偶像"制作人办的公司,有权签所有选手)只想让她成为更讨好的流行歌手｡一个想看到自己的进步,一个只想要个比赛的纪念品,最终7个月后问世的是一张平庸之作《THANK-FUL》｡

专辑发行一个月后,凯利·克莱克森和19娱乐公司友好地解除了关系,投入了好莱坞的Firm经纪公司怀抱｡Firm重新规划了克莱克森的媒体策略,降低她的曝光率,以免观众对她审美疲劳;全力督促唱片公司在电台､商店等场合宣传克莱克森的音乐;建议她去学习一些商业技巧,因为一举成名的凯利缺少很多新人必经的步骤;放弃走穴的丰厚收入,把整个夏天都用在小剧场演出上,以提高自己演绎音乐的水平｡还有一点是,从她的官方简历上删除了"美国偶像"冠军的头衔｡

发行了第二张专辑《BREAKWAY》的凯利·克莱克森在2006年2月第48届格莱美颁奖典礼上击败老牌天后玛丽亚·凯莉,夺取了格莱美最佳女歌手桂冠｡格莱美颁奖典礼上的凯利·克莱克森喜极而泣,两次登台的她感谢了上帝､广播电台､自己的母亲,唯独"忘了"感谢帮助她一夜成名的"美国偶像",因为她的成功之道恰恰是摆脱了"美国偶像"的名头｡

但是,并不是每个签了新约的明星就能走上坦途,有的明星解约之后会陷入长时间的低潮｡最典型的例子是有一副天籁般嗓音的周蕙,当年的《周蕙精选》风靡两岸三地,《约定》､《不想让你知道》等歌成为卡拉OK榜的Top10,但由于合约风波,足足沉寂了4年,直到今年6月才会推出一张历时一年多制作,横跨不同公司的新专辑《绽放》｡再比如由于上华唱片的衰败瓦解,许茹云等当家歌手不得不改换东家,却一时难以重展鼎盛风采｡90年代中期内地歌手高林生､毛宁凭借《牵挂你的人是我》､《涛声依旧》等歌曲在广州一炮走红,但后来

改换门庭,来到上海､北京,却没有能够继续辉煌｡所以说,现在的选秀明星往往操之过急,频频"出逃",即便如张靓颖和周笔畅,签了新约是否一定比原来好呢?比如历届超女中歌喉最被褒奖的张靓颖,新歌不多,负面新闻却不少,一个好歌手,人气终究还是要靠音乐来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