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雯婕：挣脱的理由

王晔菁

或许，在中国第一选秀栏目“超级女声”中获得年度总冠军，改变了白领丽人尚雯婕的人生道路；然而现在，她终于选择挣脱选秀带给她的合约“枷锁”，是否可以看作她对于选秀的一种背叛?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écoutée se plaindre，ou se vanter，ou même quelquefois se taire.Puisque c＇est ma rose.”(“甚至有时，我也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7月5日，回到老家上海，尽管气温高达35度，尚雯婕依然心情愉悦地上台用法语念了《小王子》的片段。从天娱解约风波中脱身，成功地转投华谊门下，这个想“用音乐大声说话”的“沉默的人”终于找到了聆听者。

解约风波

早在去年12月，就从天娱内部传出因为尚雯婕不听话而要对她雪藏的说法，几乎同时有了关于尚雯婕因为不满天娱对自己的重视不够而要与之解约的传闻。天娱高层数度出面辟谣，尚雯婕则一直对此三缄其口。其间她向天娱书面申请解约遭拒。

这份合约是尚雯婕获得冠军的代价之一。在签署伊始就备受争议，因为合约中，签约被作为参赛晋级的条件，不签约就不能晋级。

农历猪年伊始，尚雯婕在北京继续用自己的积蓄租房，常常无所事事，偶尔参加天娱要求的曝光活动。“独立生活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只是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家里窝着想想事情。”这是尚雯婕在博客中对自己生活的描述。

2007年4月29日，尚雯婕委托律师向湖南省长沙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仲裁。“五一”黄金周期间，专业报料人“舞美师”向全国媒体宣布，“未来一个月超女一冠军即将与天娱解约!”双方矛盾正式浮出水面。

“尚雯婕作为申请人，申请撤销与天娱公司的经纪合约”案编号为99号，紧跟着的100号案就是“天娱公司诉尚雯婕赔偿违约金800万元”。6月18日的上午和下午，两方律师互换角色，据理力争，一边是800万的巨额赔偿金，而另一边则是“一分钱都不赔”。

“尚雯婕提起仲裁，是以合同撤销的名义来提起的，不是一般媒体所说的简简单单是一个解约问题”，尚雯婕的代理律师周俊武反复强调，“我们认为合同有不公平的地方，要求撤销。”这些不公平从法律角度而言包括：选手单方面提出解约必须支付每年100万元的赔偿金，但合同中没有约定天娱方面提出解约需要承担的责任；8年有效期内，天娱有权将选手的经纪约转给第三方，但是选手却不可以；合同规定选手的所有表演著作及影音图像等内容，都是以天娱为唯一著作权人，天娱可以自行或授权他人使用表演著作，且无须向选手支付任何费用和补偿。“这是有违我国《著作权法》的，对参加超女的选手而言极不公正。”

看客们心想，分歧这么大，这下要闹个一年半载的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不到20天双方就达成了调解。7月2日，记者致电尚雯婕的经纪人钱维岚时就得到“本周我们将要和天娱和解”的消息。果然7月4日晚，尚雯婕在接到调解书后，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7月10日，在做客新浪聊天室过程中，周俊武表示，因为是调解解决，所以价码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不是原来合同中规定的1年100万，8年800万。“现在通过反复沟通努力，我们双方达成了一个和解协议，里面有解约金的内容，也有今后尚雯婕与天娱在某些领域的合作意向。”

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整个解约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是尚雯婕的经纪人钱维岚。

上海的老娱记都很熟悉钱维岚，因为她曾是滚石撋虾＃敼司宣传部门的负责人。钱维岚说，自己是今年2份才开始接触尚雯婕的，当时正好北京一个友人说起，尚雯婕自去年年底开始就向天娱提交书面申请解约，但天娱不予理睬。于是她便通过友人与尚雯婕开始接触，替她打理解约事宜，同时为她谈制作EP和接洽广告。钱维岚与人合开的经纪公司里，尚雯婕是第一个艺人。

华谊音乐老总袁涛当年在滚石与钱维岚共过事，这让尚雯婕解约事件的内幕多了很多可能性。许多人猜测，钱维岚不过是华谊的一个触手。对此，钱维岚坚决否认。“起初选择华谊做唱片的宣传只是因为和他们比较熟，比较好沟通。”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钱维岚对尚雯婕的一切是重视且用心的，怕新来的助理照顾不周，这些天无论尚雯婕到哪里，她都贴身跟随，7月5日上午还在上海，下午就要飞沈阳。“这些天一直在飞，管头管脚管吃管住的，像个保姆了。”她笑着望着台上与法国人打成一片的尚雯婕说。年龄差得不多，又都是上海人，这也许是让尚雯婕把合约放心交给钱维岚去打理的原因。

“尚雯婕这样一个上海小姑娘，读过书、赚过钱，对自己也有很多设想，起点很高，天娱的很多做法都是不适合她的。”同样出生、工作在上海的钱维岚很理解尚雯婕在天娱的郁闷。“天娱的做法很土。”一个长沙芝麻坦言，“包装手段根本不适合尚雯婕这样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

“我想，他们可能需要那种模式的人，很闪亮，很外露，我可能不是。”尚雯婕在成都赛区二十强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在决赛后的‘天娱生存日子里彻底感觉到了这样的矛盾和冲突。

“尚雯婕应该是成为中国的诺拉•琼斯那种类型的”，芝麻小徐强调，“天娱让尚雯婕参加什么活动呀，《越策越开心》里面让她教法语还稍微好一点，在《勇往直前》里面，让她去摸鳄鱼的背，太过分了。节目放出来，尚雯婕就完全不在状态，站在那里那么突兀。”

早在这个节目录制之前，有媒体就注意到了尚雯婕的反感：“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在摄像机面前玩这些项目，虽然不会害怕，但只要有摄像机在场，我就会觉得不自在，怕到时候冷场。唱歌才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最拿手的。我更加希望观众和歌迷能够因为我的歌声而喜欢我。”录制时，她与参加同期节目的艾梦萌表现冰火两重天，尚雯婕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笑过，完全游离于游戏之外。

就在记者采访中，尚雯婕的经纪人钱维岚接到了一通邀请尚雯婕上节目的电话，在问清是娱乐节目后，她毫不犹豫地婉拒了。“你也看到了，尚雯婕根本不适合上娱乐节目，她站在那里完全进不了角色。所以我们现在就是不上这些节目，谈话类的偶尔会接一下。”

最乐意的也最让尚雯婕感觉自在的，恐怕是与法文有关的活动。看尚雯婕用法语与《小王子》的主创人员自如地聊天，台上的主持人、台下的记者都有点被隔离在外的感觉，反倒是那一群外国朋友和尚小三显得活跃无比，甚至，尚雯婕开心地连续大笑。关于尚雯婕的法文标签，似乎被无限放大，法国奢侈品派对找她做主持，歌曲开头有法文独白，上节目要用法文问好示爱……

矛盾的开始

就在2006年10月2日，决赛后的第三天，尚雯婕在博客里写道：“我不开心，却很幸福。想起许多帮助过、鼓励过我的人，也许我真的很幸运，才居然能让茫茫的人海聆听到自己微薄的心跳。”然而，仅仅一个多月后，11月17日，她的文字就变成：“最近比较烦，感觉爱的世界已不再纯净。最初的依靠令人胆战心惊，最初的希望一一化为泡影，敷衍的微笑充斥。”

“和很多人一样，入行前，我一方面有对物质方面的幻想，另一方面，雄心勃勃，想要用十二万分的干劲，用我的奉献精神去投入这个行业。”尚雯婕始终很严肃地与记者聊着她参赛至今的点滴感受。“但是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你以为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就会各司其职地高效率完成分内事?你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却面临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当我发现，这不仅仅是在一个地方，而几乎是这个行业的惯例后，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打击。”

显然，把娱乐业想得过于理想化，并且用现代企业制度去套现代娱乐业的尚小三同学，遭遇了信仰危机。“这大半年，对我来说是很漫长的，我的理想破灭了。很不顺，我有很大的挫败感。”马拉松都熬过来的尚小三同学，这个时候想到了离开，离开这个行当，甚至想过要出国来远离这一切。

其间，尚雯婕大部分时间窝在北京的小屋里，父母离异，很早就学会自立的她来说，一个人的生活反倒更加惬意，她一个人沉默着，“发生什么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低沉缓慢地回忆，略带悲伤。工作确实清闲，只有电影《面纱》的中文版主题歌需要操点心。

在今年上半年面临合约纠纷时，尚雯婕表现出了她特有的素质——不说老东家天娱的一句坏话。“我还是很感激天娱和湖南卫视，因为毕竟是他们的平台让我走出来。”采访中，尚雯婕始终坚持这条原则，并没有大肆批评天娱某个具体做法，更多的只是点到为止。

“但是”，尚雯婕话锋一转，“这也是我靠自己的努力，花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最后得到了第一名的成绩，我必须捍卫我劳动的成果。”

天娱在面对“雪藏”一说时称这并非天娱的本意，因为她的代言、演出都很不好谈。天娱董事长王鹏曾在今年5月接受采访时坦言：“这个冠军的社会意义要大于市场价值，所以我们一直在力图挽留她。”甚至他表示为了挽留尚雯婕，出动了湖南广电系统的高层，他们中有人甚至专程飞到北京去和尚雯婕谈心。

天娱方面表示，尚雯婕要求和李宇春一样年薪1000万，达不到就要求天娱进行赔偿，天娱曾给尚雯婕谈妥一个国际品牌广告，尚雯婕却因为价码和李宇春不同，不愿意接受。对此钱维岚并没有矢口否认，而是表示广告内容都要适合艺人。

令天娱非常气愤的另一件事情是尚雯婕玩失踪，“电话住址都换掉了，活动根本找不到她”，对此，钱维岚称，我们4月份后还去参加过快男的宣传造势，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们?但同时她也承认，尚雯婕目前确实有三个手机在用。

双方的矛盾终于越演越烈。

两场“马拉松”胜利

7月9日，北京华谊兄弟音乐有限公司向全国各大媒体发函证实，已与尚雯婕正式签订全部演艺合约，10月份就将为她推出全新专辑。其实早在5月23日，华谊就高调向媒体宣布为尚雯婕的首张EP大碟做整体的营销及发行运作，此番终于从幕后走到幕前，全面接手，也就是说在今后的几年中，将完全由华谊兄弟来负责尚雯婕的演艺事业。

尚雯婕解约风波终于有了一个明朗化的结果。去年的夺冠和今年的解约，尚雯婕赢得了两场“马拉松”。

去年4月初在超级女声杭州赛区海选中被淘汰，5月底6月初在成都赛区止步二十强，屡败屡战之后，7月在广州拿到赛区第二名进入全国总决赛，经历复活赛、全国十强赛，一路杀将下来最后封后。整整五个月，她是所有获奖选手中参赛时间最长的；而现在，她的出道之路又是另一个马拉松，好不容易，终于走上了正轨——要知道，对于靠选秀节目积累起庞大人气的她来说，最怕的就是拖时间：一拖就把人气给拖散了。

如果说，当初从杭州到成都，仅仅是因为成都的飞机票正好打“三”折，那么从成都到广州，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精神。“当时我和我的女老板聊天，她劝我放弃，但是我觉得不去广州就会后悔一辈子，她说留住我留不住我的心，所以我就义无反顾地去了。”

“我在工作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满足过，我常常和老板聊天，当然，现在已经不是老板了，但我回上海还是会去她那里喝茶聊天。我那个时候就老是在想，怎么可以在工作上更多地提高，我觉得现在也是，我想着怎么做得更好。在达到目标前，我永远不满足，也不会去考虑其他的个人问题。”

顶真也好、倔强也罢，或者说“一根筋”，与尚雯婕聊天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因为她是一个太认真的人，“她有的时候让人觉得像个苦行僧”，跟尚雯婕厮混了大半年的经纪人钱维岚说，“她的认真常让旁人觉得自己偷懒也是一种罪过。”

新的路途

6月6日，尚雯婕第一张EP大碟《梦之浮桥》正式发行。对于去年的一个冠军来说，有些姗姗来迟。尚雯婕选择了一张用单线条勾勒的漫画脸孔做封面，并且写下“沉默的人用音乐大声说话”作为宣传标语。“这个是我的态度，没什么可多说的，一个歌手必须拿出作品来证明自己。”

“我们觉得她应该有更加高端的受众来欣赏，不要走过分大众的路线。”钱维岚表示，“所以这次EP出来，无论是歌曲的难易程度、流传性、歌词的意境，都比较高端。”

华谊旗下挖来了张靓颖，再加上尚雯婕，难怪业内流传半真半假的戏言：选秀节目要“防火防盗防华谊”。

于是华谊开始更加引人注目，比如传说中的“800万毁约金”，因为财大气粗的华谊而有了新的说法。“公司会先垫付，然后尚雯婕再还。”华谊的工作人员表示。确切的违约金额由于保密协议未曾公开，但是七位数的数量级肯定不变。虽然尚雯婕表示，自己对偿还这笔费用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这笔钱会不会成为她在华谊的新束缚?

某唱片公司资深人士分析，超女的演出出场价普遍很高，张靓颖远远超过内地一线女歌手，高达每场25万元人民币，以尚雯婕目前的人气来说，虽然有所下滑，但是也将维持在15万以上，不会差得太离谱；此外超女的代言费用也很贵，七位数是起码的，李宇春在2005年底的代言费用一个月内从150万飙升至500万，除去所得税，如果经纪公司与歌手的分成是八二分的话，每个代言就能带给李宇春80万左右的收入。参照前辈，保持目前的人气，尚雯婕在两到三年内就可以把这笔钱还清，而华谊也将有千万收入进账。

“7月份，尚雯婕会有好事情。”北京华谊兄弟音乐有限公司老总袁涛说。一份价值400万的知名品牌的代言合同，对于此刻的尚雯婕来说，是最好的。

更引人注目的是新老超女的争锋，用尚来制约颖吗?“张靓颖真的是一个天才型的歌手，她唱歌非常有天分，对音乐的理解非常有天分，她是一个天才。雯婕是有一个非常独特跟别人都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她们是完全两种截然不同的艺人。”这是袁涛的官方回答。其实在他心里，仅有一个张靓颖根本不够，“一个公司只能做一个艺人，那永远是小公司；一个公司如果有能力做几组大牌艺人，才可能是大公司。”

钱维岚很实际，她给记者掰道理：“喜欢张靓颖的广告商不喜欢尚雯婕，反之亦然；她们两个很明显是两个类型，制约一说纯属闹剧。这两个都是好孩子，有机会合作最好。”

尚雯婕解约风波时间表

2006年7月2日，尚雯婕进入广州前十强，与天娱签订8年演艺合约。

9月29日，尚雯婕获得2006年度超级女声全国总冠军。

2007年2月10日，尚雯婕发行新书《与梦平行——小三儿在法兰西》。

3月30日，尚雯婕向天娱递交解约书。

4月29日，尚雯婕委托律师向湖南省长沙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撤销合约。

6月6日，尚雯婕EP《梦之浮桥》发行。

6月18日，尚雯婕与天娱公司的经纪合约纠纷进行了不公开审理。

7月4日，调解成功，尚雯婕签收调解书。

7月8日，尚雯婕与北京华谊兄弟音乐有限公司签订演艺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