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在说谎吗？

郑作时

GOOGLE公司大中华区总裁李开复7个月前曾公开表示，对于百度的竞争，6个月之后见分晓，言外之意，坚持工程师打仗的GOOGLE公司在中国正在筹备技术武器，并以此来夺得输赢的轮回。

从李说出这个话的时间算，2007年2月份，他的话要从承诺层面落到现实体现的分晓当中。近日，《华尔街日报》等媒体也在纷纷揣测GOOGLE如何用技术赢得中国的市场现实。而1月份，李的副手周韶宁低调离职，为中国搜索市场正在展开的不确定性的变局蒙上迷雾。

中国市场中，外资与本土厂商的竞争，一直存在技术派与营销派的论剑。百度在过去两年不断被放大了胜利，志气正值高潮期，已经有很少人怀疑他的胜利的持续性。但正如乔布斯能裹携IPOD夺回自己的荣光一样，因为技术的胜利往往是战略性的。

据此，中国搜索市场这一方兴未艾的财富领地，可能正在经历着一场难以料计的变局。

各说各话论输赢

“百度赢。”在被问及这个话题的时候，淘宝网总裁孙彤宇思索了一下，然后突然坚定地说。

“现在还说不准谁赢，中文搜索在GOOGLE全球范围内只占了5%的市场份额。虽然现在百度领先的程度很大，但是GOOGLE公司大中华区总裁李开复和GOOGLE的全球高管都认为，在中文搜索的竞争中，比赛还刚刚开始，中文搜索的可改进程度还非常之大。李开复前一段时间大规模的校园招聘是在为下一个阶段的竞争作准备。”一名要求不透露姓名的GOOGLE内部人士这样说。

“现在中文搜索的一次到位率很低，你往往必须加上两三个关键词，并搜上几次才能搜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李开复他们认为，中文搜索也可以做到像英文一样，搜一次，在最优先的页面上就可以看到你需要的东西。这才是搜索的最佳状态。比赛还刚刚开始，谷歌仍然有可能赢。”

刚刚离职的谷歌（GOOGLE的这个中文名看起来被批评得很多，以至于记者走访的公司内部人士都仍然喜欢用英文名字来称呼这个公司）高管周韶宁在电话里淡淡地拒绝了记者的采访：“我还在休假，假期两个月，所以不便接受采访。”

谷歌的一名经销商对这场未知结果的比赛的现状这样描述：“现在的市场份额，百度大约占70%多，而谷歌则占20%左右，而雅虎中国则占另外的份额，所以百度的领先程度是够大的。谷歌要赢得在中文搜索上的比赛，必须寄希望于下一场。但是对我们来说，谷歌的优势在于收敛，当其他公司的业务代表拼命以电话销售的方式推销自己公司的产品以至于客户反感到以骚扰名义起诉的程度时，谷歌却对业绩没有过多的要求。我认为，虽然中国的互联网竞争程度从表面上看轰轰烈烈，但从用户的角度看，一方面，中国的互联网搜索市场还只是刚刚开始普及，只要谷歌能够真正开发出为用户喜爱的中文搜索技术，要反败为胜的可能性极大。”

“可怕的倒是雅虎，虽然从外部看来，雅虎这一年可能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据我对现在控制它的阿里巴巴公司的了解，这个公司在客户群体中的美誉度和作风都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如果一旦进入状态，它倒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看来更为重视市场的这名经销商这样说。

相对于谷歌的低调，正在忙于进军日文搜索的百度总裁李彦宏公开宣称“我们不怕手下败将谷歌”。他已经把百度在中国市场的优势看作了一个前提，李彦宏的逻辑是，既然百度在中国做得比谷歌强，那么百度就会有信心在日文搜索上也可以取得优势。他甚至认为，5年之后百度在中国将会是一枝独秀，人们将很难看到谷歌的身影。

傲慢与偏见留下的空隙

在中国，雅虎、GOOGLE和百度的三强之争由来已久。

90年代后期，在中国大陆的精英层中，GOOGLE的名字开始出现了。这个页面简洁干净、搜索结果完全的工具使人如痴如狂。虽然当时的门户网站像新浪和搜狐都有搜索功能，但是使用GOOGLE这个专业化搜索引擎的人多少还是有点神秘的，因为在新浪和搜狐中很多搜不到的内容在GOOGLE上能找到。

不过GOOGLE对中国市场的重视程度还是太低了。2003年，它才开始在中国市场开发直销形式的广告， GOOGLE的中国国内业务一直较小，直到2005年，它的第一个中国办事处才开始运转，一批高级经理人才刚刚到位。这给它的竞争对手——百度留下了机会。

百度的创始人李彦宏是北大计算机系1991年的毕业生，毕业后他去了美国学习。1994年，李彦宏放弃深造机会，开始接触硅谷。到1999年李彦宏认为国内的互联网创业已经到了时机，因此决定运用一直在跟踪的搜索引擎技术回国创业。

李彦宏自述在百度创业的时候曾经有风险投资建议他采用翻译技术把英文网页翻译成中文并罗列建立搜索，但更为重视中国文化的李彦宏并没有采纳这项建议，他和他的团队收集了大约500万个网页，开始了自己的搜索引擎之旅。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百度的出现，也是被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所逼。因为这样，李彦宏和他的团队不得不从后台走到了前台，以独立网站的形式出现，开始引进风险投资，并在2005年实现了公司的上市。

百度坚持以中文方式来建立自己的内容。到2006年，百度在校园招聘的广告语这样说：“是用翻译还是用创作寻找中国的意义？让我们一起加入百度，为中国加油！”由于根植于本土文化，百度的中文搜索网页增长速度极快，从创业到现在，百度所搜集的中文网页已经从500万个上升到10亿个，这一方面反映了互联网在中国的生长速度，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百度的工作强度和对中国市场的了解深度；同时生长于中国的百度显然更为了解中国市场，在市场推广和营销方面，百度利用了GOOGLE和雅虎空下的市场空隙，成功地完成了利用MP3音乐下载击败雅虎的过程，并运用搜索排名方式取得营收和利用自己上升的市场地位拿到策略性风险投资的过程，建立了自己的市场地位。

回过头来看GOOGLE。其对中国市场的轻视，除了市场方面之外，更重要的在于对中国的管理规则不理解。由于搜索结果经常出现一些不被中国政府所允许的内容，GOOGLE经常会出现被屏蔽的现象。这种现象可以说是GOOGLE在中国市场上最大的问题所在，这是使用者放弃GOOGLE的一个关键因素。而作为本土企业的百度则在这个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适应中国而生长成为百度生存的第一要务。因此我们自然可以判断，从李彦宏创建百度的2000年，到GOOGLE创建其中国办事处的2005年这5年的空隙期实际上是给了百度一个绝好的发展机会，百度在这个期间站住了脚。

下一步

在中国目前的中文搜索引擎市场中，百度、GOOGLE和雅虎构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由于在阿里巴巴控制之下的雅虎转向了商用市场，那么百度和GOOGLE的竞争无疑是下一步中文搜索引擎最大的看点。谁会赢？百度吗？

预测未来是困难的，因为现在GOOGLE似乎是一夜之间开始了对中文搜索引擎的重视。2005年它在中国开设了办事处，招来了有“校园教父”之称的李开复和IT界重量级的经理人周韶宁，公司高层开始光顾中国，为中国公司的高层们打气加油，并开始把原来设在美国的服务器搬到中国，并为自己起了一个很优美的中文名字——“谷歌”。以它能在美国与雅虎的竞争中占上风的历史，这个名叫谷歌的跨国公司战胜现在在中文搜索这个单一市场上领先的百度并不是没有可能。正如前文所述的那名经销商所言：“谷歌的中文搜索只占它在全球市场上总销售额的5%，很显然，目前在中国市场的落后对它来说并不是结局。GOOGLE有着最好的技术基础，只要重视这个市场，它有很强的翻盘能力。”

但对于谷歌来说，眼前面对的是一个中文市场。中国文字和中国的文化能否為跨国公司理解是一个比较大的难题。所以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尽管李开复给了很明确的时间表，但几个月之后，市场的变化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有什么变化，相反倒是谷歌的内部出现了像周韶宁离职这样比较大的人事变动。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本土的公司越来越发现以前它们非常敬畏的跨国公司的弱点，那就是决策机构不在中国，对这个历史悠久而现在市场竞争极为激烈的市场反应不够敏捷。所以很多跨国公司技术上的优势只能使它们处于一时的领先，随后的故事往往是这样：技术优势很快为它们的中国本土对手的市场营销优势和本土政策优势所消解，这是我们在不少领域里已经看到的。更何况对于中国市场上百度和谷歌的竞争来说，这是一个在方块中文字市场的争夺。

不过另一方面，诚如那名经销商所言，谷歌的优势在于它背靠着一个强大的跨国公司。在技术上的优势和全球范围内的市场决定了只要它的公司高层愿意，它可以把资源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它的中文平台上来，与其他受到中国公司攻击的跨国公司一样，它可以裁员、缩小规模，但只要它愿意，它就可以一直保持一种不出局的状态。一旦在领先的技术方面有较大突破，它就可以应用到中国市场中来并取得领先的优势。甚至它还可以通过资本市场来控制对手。

百度上市之前，GOOGLE就持有过百度的股票，以至于李彦宏和他的团队不得不制订所谓的“牛卡”计划：只在美国市场上出售表决权远低于普通股的股票，甚至损失公司在股市上募集的资金也在所不惜，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要保持百度的独立性，以免使对手通过股权来控制百度，使它失去已有的市场优势。中文搜索给了百度一个很好的市场开始，但如果要想在竞争中改变被动局面，就必须走出去，百度试图开辟日文搜索就是一个可以预测的结果。

时间到了2007年，中国公司要在本地市场上的竞争中单独胜出而不引起对手的重视已经比较困难。“我发现，现在谷歌被屏蔽的情况开始在减少。”一名使用者这样说，“所以我现在从单独使用百度又转换到两者都使用了。”

向好的因素自然与李开复的加入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个曾经工作于微软公司的台湾籍高级经理人除了是一个技术专家之外，因为长期担任跨国公司中国代表者而深谙中国之道。因此全面倚重这样的经理人之后，谷歌确实将成为百度可以期待的强有力竞争对手。谷歌在市场上的调整也是可以看到的，2006年，谷歌的中国授权代理商被调整为7家，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直销而处于一个混乱局面。现在谷歌的渠道代表每个月都要造访两至三次代理商，谷歌开始以跨国公司特有的作风——重视人的能力、重视数据和调查来重塑整个公司——进入所谓的下一步了。

现在还是要回到开始的那个话题：谁赢？——百度还是谷歌？就目前态势而言，百度在中文搜索上领先的态势不易扭转——除非谷歌推出革命性的技术；但是李开复们掌握的资源和品牌知名度使谷歌可以一直保持着与之缠斗的局面。

当然，另外一种很有可能出现的局面是，年轻的百度团队因为其发展的快速而失去了创业时造就的良好文化而自我设限，这就有可能在这场竞争中失去优势。就中国公司以往的故事而言，这是非常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