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汤普森ＶＳ富豪罗姆尼

钱克锦　谢奕秋

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最新排名，随着65岁的田纳西州前联邦参议员弗雷德·汤普森9月5日加入初选战团，又有了一个震荡性的变化。据9月10日的一份民调表明，汤普森在宣布参选之后，支持率已经达到了26％，超越纽约前市长朱利安尼成为共和党第一名。

而在一个月前，在对总统初选至关重要的两个排头州之一的艾奥瓦州举行的共和党初选模拟投票中，60岁的马萨诸塞州前州长米特·罗姆尼以31％的选票夺魁，同样令人侧目。就是这两匹黑马冲击了原来被认为板上钉钉的“9·11英雄”鲁迪·朱利安尼和“越战英雄”约翰·麦凯恩的选情，也令明年1～2月的共和党初选投票变得扑朔迷离、紧张热烈起来。

有趣的是，这两匹黑马一出场就开始互相掐架。汤普森在谈到罗姆尼时，称他是个“难缠的对手”，但他补充说，“我认为我也是如此”。罗姆尼则针对汤普森“搭参选的末班车”讽刺说，汤普森等到明年初再决定参选总统可能时机更好。由于两位大佬的目标选民都是看不惯朱利安尼自由派色彩的保守派，所以在剩下4个月的初选拉票中短兵相接是难免的。

身份、背景各有优势

去年刚卸任马萨诸塞州州长的罗姆尼只有4年的政府任职经历，但他却在这期间让马州成为美国第一个享有普遍医疗保险的州。此前，他一手挽救了原来丑闻缠身的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组委会，使之在没有加税的前提下扭亏为盈，并举办了一届空前成功的冬奥会。

罗姆尼的摩门教徒身份在盐湖城所在的犹他州是主流派，在后肯尼迪时代的美国政坛也不再是有着多妻传统的异端，甚至在共和党的主要宗教派别——福音教派看来，摩门教徒更值得信赖。罗姆尼自己也说过，他作为摩门教徒并没有什么，“我只是不抽烟，不喝酒”。

罗姆尼生于底特律，父亲后来当了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州长。罗姆尼本科毕业于犹他州的杨百翰大学，这是一所隶属摩门教的私立大学，也是全美最大的教会大学。罗姆尼的MBA学位是跟现任总统乔治·布什一道在马州的哈佛大学念的，JD(法律博士)也是哈佛法学院授予的。毕业后，罗姆尼留在了波士顿，做到管理咨询企业拜恩公司的副总裁，后来他又创办了专责投资的拜恩资本公司，从此日进斗金，个人资产累积到不下2亿美元。

与罗姆尼的州长之子与富商身份相比，汤普森的草根出身与明星身份使他更能接近大众。汤普森生于阿拉巴马州普通家庭，除了他的法学学位是由有“南方哈佛”之称的范德比尔特大学授予之外，他没有受过多少精英教育。毕业后他在学校所在地田纳西州执业，后因帮助该州联邦参议员霍华德·贝克(此公为参议院共和党领袖，后出任里根的总统办公厅主任)成功连任而进入华府担任联邦助理检察官，其间因协助贝克参与水门事件的调查，并迫使尼克松下台而成名。后来他又投身政治游说，并在影视剧中出演一些调查官员的角色。

继恩师霍华德·贝克和前副总统戈尔之后，1994年和1996年，汤普森两次以极大优势当选田纳西州联邦参议员。征战国会山8年并厌倦了华盛顿的投票生活后，汤普森又回到了他所钟爱的摄影镜头前。作为演员的汤普森，此前多半在影视剧中出演配角，如冷战电影《猎杀红色十月》中的航母企业号舰长，或是《火线》里的白宫幕僚长。真正让汤普森享有全国声名的是2002年他在卸任参议员前后开始扮演的NBC电视剧《法律与秩序》中纽约地方检察官的角色。当过联邦检察官和纽约市长的朱利安尼认为，汤普森在该剧中“很好地演绎了我的角色”。此外，汤普森还曾两度出演总统，最近一次则是在HBO播映的《魂断伤膝涧》中，饰演曾经指挥平定南北内战的格兰特总统，该片近日荣获美国电视艾美奖。

由于职业性质和身家的不同，罗姆尼和汤普森的竞选策略也大相径庭。罗姆尼本身是亿万富翁，又结交一众名流巨贾，筹钱不在话下，这使他早早出马，并在最早初选的两州大打竞选广告。相比之下，弗吉尼亚州前州长吉尔摩因为募款太少而退出竞选，亚利桑那州联邦参议员麦凯恩由于入不敷出而解雇数十名竞选工作人员，都是吃了财力不足的亏。即便是第二季度募款1700万美元的朱利安尼，也因资金吃紧而放弃了在艾奥瓦州与罗姆尼拼广告。

汤普森同样资金吃紧，为了避免与罗姆尼过早地拼“烧钱”，同时也为了观察麦凯恩竞选的情况，他迟到6月1日才“下水”，成立试探性的总统选举委员会，让他能开始为选举募款。但当月340万美元的募款额并不令人惊喜，他为此把正式宣布竞选的日期一拖再拖，甚至错过了9月5日的竞选人辩论会。不过，这期间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利用众多保守派媒体对他的支持，在大量的电视节目、报刊杂志上侃侃而谈自己的政治主张，特别是在电视里，由于他身高将近2米，仪表堂堂，特别上镜，因此足以把不擅长演讲的罗姆尼给比下去。

路标与立场，汤普森占优

在弗雷德·汤普森的人生旅途中，美国历史上唯一的“演员总统”罗纳德·里根堪称他的路标。里根的出生和求学地——密西西比河中游的伊利诺斯州，正在汤普森求学和参政的田纳西州隔壁；里根结过3次婚，而汤普森在2002年再婚时娶了一个比他小24岁的女子。里根连任两届加州州长，并以此为跳板参选美国总统，而汤普森连任两届联邦参议员，也正在竞选美国总统。不过，里根的前半生都花在拍电影上了，他在1968年和1976年两次冲击总统候选人提名未果，直到70岁才当上总统，这一曲折过程是年事已高的汤普森不希望重蹈的。为了全力备战共和党初选，汤普森不久前辞掉了已出演5季的《法律与秩序》。

汤普森的政治理念融合了里根和布什的基本主张，他反对堕胎、反对增税，提倡削减政府花费、升高国防预算，并且支持增兵伊拉克。与罗姆尼相比，汤普森出身南方，有着几乎天然的南方保守派立场。不久前汤普森甚至宣称，弗州理工枪杀案的问题不是枪支管制不够，而是枪支太少以致被害学生无法保护自己。这使得他深得保守派欢心。虽然最近有一些保守派人士指出他反对同性婚姻，支持宗教发挥重大作用的立场不够坚定，但跟支持控制枪支，支持同性恋团体，支持胚胎干细胞研究以及堕胎权的朱利安尼比起来，汤普森够保守了。

汤普森唯一为保守人士诟病的是他与“独立共和党人”麦凯恩的暧昧关系。汤普森在2000年曾支持麦凯恩对抗布什竞选总统，当时他还出任麦凯恩全国竞选委员会的主席一职；2002年，汤普森又投票支持麦凯恩提出的竞选改革法案，该法案如今在共和党内已是千夫所指。今年4月，麦凯恩宣布参加2008年大选，当时他的民调仅次于朱利安尼，汤普森也就按兵不动，直到5、6月份麦凯恩因支持布什增兵伊拉克而迅速滑出前三甲，汤普森才挺身而出，预备参选。然而在彼得雷乌斯将军就伊拉克形势向国会提交乐观证词后，麦凯恩的支持率又开始回

升，这对汤普森而言并非一个很好的信号，因为两人的支持者有所重叠。

米特·罗姆尼的路标则是他的父亲乔治·罗姆尼。乔治以共和党人身份当选为民主党势力强大的密歇根州州长，米特也以共和党人身份在自由派色彩浓厚的马萨诸塞州当了州长，乔治之前在通用公司当总裁，米特则在波士顿商界打拼过；乔治60岁开始冲击共和党内总统候选人的提名，米特也是在60岁早早誓师，而且他汲取了父亲被尼克松击败的教训。

导致乔治·罗姆尼失败的一个重要事件是，当他被问及为何在1965年支持越战而在1967年又认为越战是个错误时，耿直的乔治说他是被军方和外交官们“洗脑”。正是这个“洗脑”，被工于心计的尼克松利用，闹得沸沸扬扬，成了乔治的滑铁卢。甚至在他1995年去世时，美联社发的讣闻的标题还是“声称在越南问题上被军方洗脑的乔治·罗姆尼去世”。

不过，从更宏观的层面看，乔治的失败，主要是因为他的立场过于温和。在越战成为泥潭，民权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乔治跟着台面上的舆论走，而尼克松却把握了他所声称的“沉默的大多数”，即那些持有保守理念的人，他们并不希望越战成为一场彻底的溃败，尽管他们嘴上不这么说。最后，尼克松赢得了白宫。而且在其后几十年里，美国社会—直在右转，1968年以来，共和党赢了10次总统选举中的7次，国会也多掌握在共和党手里。

如今，即便在共和党内部，里根所代表的以小政府为特征的西部“政治保守主义”也已逐渐过时，大行其道的是以宗教信仰、家庭和生命价值观等为代表的南方“社会保守主义”。鉴于此，罗姆尼不但要把自己打造成保守派的代言人，还要强调他的“社会保守主义”基因。譬如，他常常提及自己“38年来没有更换过婚姻对象”(朱利安尼结婚3次，第二次离婚更是闹得满城风雨，麦凯恩和汤普森各结婚两次)；在堕胎问题上，他的立场更是“周期性”转变，最近适时地转到坚决反对堕胎，并且解释说这是因为他有了新的认识才这样的。

对于罗姆尼的圆滑世故，他父亲的前竞选顾问毫不客气地称他是“地道的投机分子”。尽管罗姆尼以社会保守派自居，但更多的人说他其实是个“温和的共和党人。近日，他的竞选主管、曾闹过同性恋丑闻的拉里·克雷格又因在公共卫生间“不检点”而被判1年缓刑。罗姆尼急于与此撇清关系，除了立马让克雷格走人，还在评论此事时用了跟麦凯恩一样严厉的字眼：“让人恶心”。不过，他也不忘将莱温斯基这一民主党的“旧疤”揭出来，“我们已经在白宫看到过失望，我们在参议院和国会也看到了失望”，希望借此平息本党的众怒。

罗姆尼前途未卜

“完美保守派”汤普森横空出世后，在社会保守议题上捞不到好处的罗姆尼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外交。9月20日，罗姆尼致函联合国，要求秘书长潘基文禁止下周要来纽约出席联大的伊朗总统内贾德在联合国讲台上发言，否则，美国国会将重审对联合国的财政拨款。尽管罗姆尼的来函在潘基文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但它却具有了附带性影响：不但纽约警方拒绝了内贾德参观世贸大楼遗址的请求，哥伦比亚大学也收回了邀请内贾德去演讲的计划。

过去几个月里，共和党10名总统参选人为了表示对白宫的尊重，很少对伊拉克之外的国际问题置喙，罗姆尼此举算是打破了常规。也许，这是竞选中处于下风的罗姆尼的心血来潮之举，但更有可能是他为了弥补自己在反恐、国家安全等问题上的短板而刻意为之。

本人与5个儿子都未曾参军的罗姆尼，目前在国内的知名度排在共和党第三，领先汤普森8个百分点；但在初选民调中，却是汤普森和朱利安尼交叉领先，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汤普森的支持率在增加。汤普森参选前，罗姆尼的一名助手曾这样评价罗姆尼和他的竞争对手们：“麦凯恩属于昨天，朱利安尼属于今天，而罗姆尼属于明天。”这句话如今似乎可以改为：麦凯恩属于昨天，朱利安尼属于今天，汤普森属于明天，而罗姆尼属于未可知的后天。

不过，在激烈的白刃战到来前，谁也不敢妄下论断。历史老人早就嘲笑过那些拥有既得优势后开始堕落的人，2004年大选结束后，共和党控制了白宫和参众两院，形势“一片大好”，“美国右转”几乎成为共识。然而，其后短短的两三年中，共和党盛极而衰，不仅伊拉克战争成为沉重的包袱，而且不断曝出的共和党权势人物牵涉腐败、行为不检点的新闻，以至于像汤姆·迪莱和拉里·克雷格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也不得不黯然辞职，以强调家庭价值观和道德见长的共和党则被嘲笑为“虚伪”。谁能断定今天的选民就认定保守价值呢?

再有，如有评论家已指出的那样，竞选策略有时比民众的泛泛支持更重要。2004年民主党初选的时候，当时呼声最劲的候选人叫霍华德-迪恩，而民调一直落后的约翰·克里默默深耕在艾奥瓦与新罕布什尔，直到在两州的初选中一夕翻盘，随后以滚雪球的效应迅速赢得其它48州中的绝大部分最终出线。这次罗姆尼在艾奥瓦与新罕布什尔两州同样花费了大量心血，其在两州的民调也一直保持领先，虽说他在共和党另外几个较早初选的南卡罗来纳、佛罗里达、内华达州获胜的希望很小，但即便罗姆尼初选失败，也有可能成为汤普森或朱利安尼的副手，发挥他的经济管理才能，帮助共和党赢得对抗民主党候选人的最终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