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仁成 著 金 中 译
将瞬间化为永远的情感是恋
将永远化为瞬间的情感是爱
“这是我目前的恋人小奈奈。”
冰室向别人介绍我时总这样说。
我感到他在伤害我,可是我不予理睬,一笑置之。“目前”这个词儿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一查辞典,原来是“当前”的意思。当我和他单独在一起时我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我和你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他一边巧妙地搪塞着,一边用他又粗又壮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把我搂得紧紧的,使我一动不能动。冰室总是以这样的方式疼爱我,使我无法抗拒,我头脑一片空白,任他摆布。
“现在的时代就是这样嘛……”
“这样的时代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是当前。当前才是最重要的时代。”
平时他的表情非常严肃,可是当他笑的时候眼睛就眯了起来,变得非常柔和,脸部充满那种母爱本能的表情。我的朋友异口同声地说这样的脸庞最最狡猾了。说实话,他确实非常讨女人喜欢。他为什么喜欢我,至今是个谜。再说我这个人算不上美人,脑子也不好使,心思很容易被别人猜透,是个直肠子。心直口快的朋友们向我提出忠告:“他盯上了你口袋里的存折。”
存折上倒是有点钱,但算不上什么大钱。冰室假如傍上个女老板,一下子能顶我几个月的薪水。冰室原来交的那个女人,年纪虽然稍微大一点,却是个大资本家的老婆,而且是个大美人。
有一次在马路上碰上那个美人。冰室把我介绍给她时也说这是他目前的恋人,那位美人没有笑。她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嘟囔着说这目前能持续多久?
“目前”这日子究竟有多长?当时我心里直犯嘀咕。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情,却故意向别人作那样的介绍,好像在试探我似的。我想他如果发现了新的目标,一定会立刻把我甩了。因为有言在先,到了那时候,大家会心平气和地分手,不至于闹纠纷。
星期日,在原口家举办一个派对,来了不少和冰室有业务往来的朋友,他一如既往地向人们介绍:
“这是我目前的恋人小奈奈。”
反应是各式各样的,多数人一笑置之。不笑的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冰室的一个老朋友醉醺醺地跑过来对我说:“小奈奈,赶紧和这无赖分手吧!”一股酒气直扑我脸上。我回头看看站在我身后的冰室,一时不知所措。若无其事的冰室站在我的身旁,却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在那儿起劲地闲聊着。那个女孩是他的同事刚刚介绍他们认识的。我不便插嘴,也不好意思站起身来走掉,还得不时地用空虚的微笑去附和他们。假如我离开了冰室,他跟那个“可爱的女孩”肯定会说得更起劲。由于担心和不安,我不能离开那儿。我把身子靠近他,伸过手去抚摸他。一看到他的酒杯空了,便赶紧给他斟酒,以此向若无其事的冰室和那个“可爱的女孩”宣告我的存在。
“阿冰,末班电车时间快到了。”
冰室“嗯”地应了一声,立即又转身向着那个“可爱的女孩”。说着说着突然把话题转向我,我只得十分尴尬地微微一笑。那个“可爱的女孩”询问冰室为什么把我说成是“目前的恋人”?她一边笑着_边窥探着冰室脸色。冰室拿起酒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像是在喝汽水似的。我虽然努力装出笑脸,却想象不出自己到底是副什么样的嘴脸,我的表情肯定像只傻乎乎的狗。我不由地想到他的胃里肯定感到火辣辣的。我在心中暗暗地喊了一声“阿冰”,可这时冰室依然背对着我。
“我说,这‘目前是什么意思?”
“可爱的女孩”突然质问冰室。我凝视着冰室的后脑勺小声地答道就是当前的意思。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冰室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那么介绍,她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的脸上虽然还在微笑,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感觉全身像冻住了似的,不知如何是好,脸上却堆上傻笑。此时我想起最近在卡拉OK唱那首名为《自尊心》的歌时,一边唱一边哭的情景。
“那么,奈奈小姐,奈奈小姐你目前感觉好吗?”
她的话让几个人转过身来。“可爱的女孩”的心地不像想象的那么善良,她故意大声询问好让大家都听见。这一下引起了大伙儿的兴致。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微笑终于从我的嘴角上消失。以前也曾有这样的场面,那是在交往不久的时候,也曾被人问过“目前”是怎么回事。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两年了。
“虽说是‘目前,可是我们交往已经两年了。”
听到我细声细气的回答,“可爱的女孩”诧异地说没想到你们已经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我们在一起生活不过才十个月,目前正在考虑搬到一处比现在更大一些的房子里。”冰室笑道。
话题变了。我仍然暖昧地微笑着。“可爱的女孩”要了冰室的手机号码,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态度傲慢。
冰室说下个星期日要去大船看望久未见面的祖父。我要跟他一起去,因为我怀疑他是不是和那个“可爱的女孩”去约会。冰室惊讶地看着我说道:“你要去就去呗!”
“我想去见见阿冰的先祖。”
“不是先祖,他老人家还活着哩!”
“虽然不是先祖,遗传因子不是一直延续着吗?”
好吧!冰室咂了咂嘴巴,没有拒绝我。看来,他并非是和那个“可爱的女孩”去约会。正好有闲暇,天气也很晴朗,我便决定跟冰室一起去大船。
在电车里我问他,你祖父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冰室不耐烦地表示,上了年纪的人,哪会没点儿毛病。
“阿冰,因为我从来没听说你要去看望什么人,所以才担心你祖父是不是得了病。”
冰室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我凝视着他的侧脸,心里想和我在一起他快乐吗?和他在一起我快乐吗?是因为他长得帅?还是喜欢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小吊眼?是因为他擅长床笫之欢。作为女人虽然喜欢他在床上出色的表现,但却不喜欢他在事后的沉默。当我看到冰室和其他女人和颜悦色说笑时,与其说妒忌,还不如说我无奈地羡慕那个女人。我咬着手指,希望他也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说话。我在生自己的气,怎么会这么愚蠢、这么没出息!
我望着他的侧脸问道:“哎,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我早就想这样问他,因害怕他说不快乐而一直没敢问。电车到了大船车站,冰室也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当我们出了检票口走在大街上时他才说道:“谈不上快乐还是不快乐。”接着他又沉默了。
看来冰室的祖父家离车站相当远。因为在海边必须乘坐巴士。此时冰室看到一家小吃店,便说吃点东西再走吧。我们俩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冰室开始翻看菜谱。
“你要吃什么?”冰室抬起脸来问我。
“什么都可以,阿冰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好,我爱吃蛤肉面。还有,也喜欢吃蛋炒饭,再来一道色拉。这里的色拉特别好吃。”
冰室为我点好菜后将视线移向窗外。我喊住店员,像个已经结婚多年的妻子似的,煞
有介事地点了几个菜。
“哎,阿冰,问一件事可以吗?”当服务员走远以后,我对他说道,“这是我很久以来藏在心底里的话,你和其他女孩子有说有笑,和我为什么没有话说?”
冰室不作回答。
“前些日子在派对上,你和那个‘可爱的女孩又说又笑。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我?难道我这个人不风趣吗?我虽然说不出幽默的话来,也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可是我为了想见到你的笑脸,拼命地说话。我够努力的了。”
“不用那么拼命嘛,何必勉强呢!”
“可是我不这样做,你就无话跟我说。”
“甭那么费劲嘛,用假话搪塞不更没有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人不风趣?”
冰室叹了口气说道:“不要老是纠缠风趣不风趣这个问题。”
“我弄不懂。我就是想说、想笑!”
“那好吧,随你说、随你笑吧!”
“怎么样,吃饭吧!”
点的菜端来了,冰室把我撂在一边,用筷子去夹菜。冰室像吃青菜荞麦面似的吧叽吧叽地大快朵颐。吃饭时,他弓着背,活像一只猫或者狗。每道菜他都要尝一尝,并把不对味的菜推给我。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真是没法子。我为什么会喜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打心底里喜欢他。除了他我绝不会喜欢别人。
“阿冰,我还有话对你说。”
“你吃吃这蛋炒饭,很好吃。”
“你撒谎。蛤肉面的味道才好呢!不过蛤肉面已经吃完了。”
“你尝尝看。”
“我太了解你了,好吃的东西先吃光再把剩下的东西留给我。”
冰室抬起头来。两眼紧紧地盯住我,然后把刀叉往桌上一扔,咂了咂嘴巴。
“怎么啦?今天你这是怎么回事?想跟我吵架吗?”
“我,我只想让你看着我。像普通的恋人那样爱我。”
“我不是很爱你吗?在夜里。”
“我要的不只是身体!”
“不光是身体。在你需要时,我完全覆盖在你的身上,完事后也不是立即就下来,可我又不是一架‘性机器。”
“小点声,别人都听见了。”
冰室将视线移向窗外。街上的大树在风中摇曳,从树叶中透过来的阳光在路面跳动。冰室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手足无措地望着窗外的阳光,冰室的脸沐浴在阳光之下。
“你讨厌我?”
冰室说着,但并不看我一眼,说话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见,甚至忘了我这个“目前的恋人”的存在。
“你是不是想咔嚓一下就完事?”
“咔嚓一下什么意思?”
“还是希望慢慢地?”
“慢慢地?”
冰室站起身来,说了声埋单吧。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
我站在收银台付账,眼睛始终没离开冰室的背影,生怕他趁我付账的工夫突然溜走。
我的好朋友真美曾经对我说过,那家伙该不是个“纽带”吧?当听说房租、生活费都是由我来支付时,真美笑了。她说这么说来冰室真的是“纽带”喽。我回击她说阿冰是有才能的。真美说作为演员他一点也不出名,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被人发现?再说老是演商业广告哪能成名演员?
“你这个冤大头。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把你甩了。”
真美收起笑容,严肃地盯着我。她是我为数不多、肯对我讲真话的朋友。我没有回答她。
“奈奈,你从小就太老实了。不要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地扶持那个男人,你可不会看人。这家伙把你当跳板,他现在靠你来养活他。你呢,好比是他乘坐的一艘渡船。到了对岸,你不过就是条没有用的小船了。”
公共汽车一路上摇来晃去。坐在里面,我告诫自己即便再喜欢他,也不能出卖灵魂。汽车沿途下客上客,临近目的地时,客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车里只剩下我们俩。
我偷偷地看着冰室的侧脸,心想,我就是喜欢他,便悄悄地伸过手握住他的手。这时公共汽车摇晃得厉害,我情不自禁地张开手指夹住他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像是在向上苍祈祷似的。我对冰室唐突地嘟噜道:“但愿爷爷和奶奶对我很友善。”
“嚯!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了婚,我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
冰室看见了大海,脸上浮起了微笑。海面上的光波反射回来,令人眼花缭乱。水平线上的光波,像有生命的动物似的跳跃着。冰室将车窗打开一道缝,让海风吹进车内。冰室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说这一带的氧气十分充足。
“上中学前,我都是在这儿长大的。”
这一带光线强烈,他眯缝着眼睛向远处眺望,或许他就是在这种光照下长大的。
“爷爷和奶奶都是学者。他们和我父母不同,头脑聪明。我的脑子也不难使,是继承了他俩的基因。”
“你的脑子好使?”
“别啰嗦了,我的脑子当然好使了,俗话说,能干的老鹰不露爪。”
“这是谚语吗?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冰室嘻嘻地笑了一声,不回答。
“学者?哪个专业的?”
“文化人类学的教授。”
“这算什么学科?”
“我也搞不清楚。大概是文化、人类的学科吧。”冰室急忙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文化和人类学。到底是什么学问,不能完全想象出来,大概很厉害吧。总之,他们在研究室里一起工作、写论文。一天,两人在写论文休息时相对而视,爷爷对奶奶说:‘跟我结婚吧!”
“结婚?”
冰室似乎说漏了嘴,再不开口了。由于沿国道两旁的大树的树阴,使得映照着大海的阳光忽隐忽现。
“这光线强得使我眼花缭乱。”冰室换了个话题,再一次握住我的手。我希望笑声继续下去。这是多么安宁的时光。可是不知怎地我却感觉其中孕育着不安。
冰室的脸孔一会儿发暗,一会儿发亮,只是他那雪白的牙齿总是泛着白光。他那笑容是多么迷人啊。自从和他同居以来,很久没见到他本来的面目了。刚开始追求我时他总是笑容满面,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笑容消失了。我希望巴士不要很快就到达目的地。这样我能一直凝望着他的侧影。
巴士在驶向海滨的途中停了,那里就是冰室祖父的家。这是一座建造在松林中的木结构的平房。一位老妇人在门口迎接我们。
“这是小奈奈。”
冰室把我介绍给他祖母,他的祖母说欢迎你小奈奈。一条大狗从里边蹿了出来扑向冰室。我怕狗袭击冰室不由得大叫一声。随后冰室笑了。他拍拍狗的脑袋喊道:“小崽子,长这么大了!”
“用人的年龄来算,它已经一百岁了。它的右眼瞎了看不见东西。”
“是吗?”
“这孩子在这儿生活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把它捡来的。”
“是我偷来的,这是条富人家的小狗。都长这么大了。”
“当他坦白说狗是偷来的时,这小崽子已经长大了,并且成了我们家中的一员。所以也没有办法补救了。”冰室的祖母向我微微一笑。
“很久了吗?”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老人家指的
什么。后来一琢磨,肯定是问我认识冰室很久了吗?我立即回答说两年了。
“两年?真稀罕。看来你们很合得来。这孩子有什么好的,既成不了演员,也没有什么收入,这样行吗?”
“是的,那个,他很好。”
“哪点好?”
“那,那个,哪儿好我说不出来。”
祖母笑了。冰室把我们撂在一边,领着狗往里走。祖母说祖父在门廊上休息,我们也进去吧。冰室的祖母把我领进院内。只见一位老人躺在躺椅上,嘴里念念有词,看样子身体还不错。但据说一年前中风了,话说不利索。冰室凑到老人的耳边把我介绍给他。
“这是小奈奈。”
我向老人深深一鞠躬,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嘴里嘟哝了一声,大概想说什么,可是说不清楚。他用手指着奶奶。奶奶来到爷爷身旁一个劲儿地说是的、是的。
“说是目前的恋人,就是这么说的。”
祖母和颜悦色地笑道。当冰室听到目前这句话时,尴尬地和狗一起朝海边方向走去。
“目前的?”
爷爷反问道,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和冰室一模一样。
“因为我们俩也没结婚,到现在还是恋人。”祖母高兴地说道。
“那个,阿冰向别人介绍我们的事时,就是这么介绍的。”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冰室向大家介绍我时总是说“目前的恋人”,原来这谜一般的答案在这里。
奶奶露出惊愕的神色,爷爷立即也不嘟哝了。
“老伴,他是认真的吗?”祖父用手指着祖母。
“认真的?”我问道。
“他一定是跟我们学的。”
“呀,这是怎么回事?‘目前这个词,爷爷对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人说话一向很幽默,不过我从来也没问过他。你想听吗?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母笑了,祖父嚅动着嘴唇在说着,但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指着祖母,嘴巴不住地嚅动。我侧耳细听,只听出这个、那个、可是、因为、所以之类的接续词。不多一会儿,爷爷累了,刚要闭上嘴巴时,突然发现在海边逗着狗玩的冰室。
“他说的什么?”
“将瞬间化为永远的情感是恋,将永远化为瞬间的情感是爱。”
她回答了我。老妇人用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老头子的稀疏的白发,接着又说道:
“结婚不过是种制度,男女之间想中止婚姻那可麻烦了。在目前这个时代你会遭到周围人白眼的。有人说过,不想向政府起过誓的那样的爱,不等于不想向某人起过誓的那样的爱。从我研究袋鼠过后,对现代人的心态有了新的认识。我认为他是用动物的自发性的行为来探讨婚姻制度的。因此,他向别人介绍我时,总说我是他‘目前的恋人。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老妇人微微一笑,宛如一位纯情的少女。
“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么说。看来还要说下去,这相互不受束缚的恋爱,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了。”
“半个世纪,已经二十五年了吗?”
“你真混……”老婆子笑了,“半个世纪是五十年。”说着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
“你瞧,我们现在还像一对恋人,生了孩子也不结婚,有了孙子同样不结婚,‘目前的恋人一直维持到现在。我是幸福的。周围的人把我们当作另类。女儿离了婚,他们认为大概是受我们的影响吧。可是却给我们留下孙子。那孩子可是受到良好的教育,只是稍微有点儿憨。”
老婆子的视线投向正在玩耍的狗,狗在灿烂的阳光下和冰室一起蹦蹦跳跳。这儿的空气里氧气充足,怪不得冰室总是那么精神。
“这孩子非常希望得到爱。他父母生下他就撒手不管了。因此,他不相信短暂的爱。”
“短暂的?”
“他不愿意起誓。也讨厌说爱这个词。小时候,经常从学校哭着回来。”
“怎么了?”
“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呗!”
老人扯着我的袖子,用指着夫人的手指指向我。
“这说明他认真考虑你的事了。”
老夫人翻译给我听,老头的面颊抽动,露出微笑。看来他很高兴,只是喜悦的心情不能从脸上显现出来。这时,我开始稍稍理解冰室的心情,想象着今后朝什么方向发展,看来“目前的恋人”的这种状况我还得继续忍耐下去。
太阳从海平面上落了下去。我眺望松树林里的冰室,他和狗玩累了,躺在沙滩上。我慢慢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原先闪闪发光的海面此刻变得漆黑一片,显得十分可怕。他挽住我的手。海水淹过了我们的脚面。
“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刚才我听奶奶说了,我已经答应她了。”
冰室点点头,海滩上没有人,前面是大海,后面是松林,太阳已完全隐去,四周一片漆黑。只要冰室待在我的身旁足矣。
“目前的恋人也挺好的。”
“什么?”
“我既不要咔嚓一下那种,也不要慢慢地那种……”
冰室没有吱声,此时此刻我们两人已经心领神会,无须再说什么了。
“我这次能拜见你的先祖,真是太幸运了。”
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冰室的表情。海面深处闪烁着亮点。过了数秒钟以后,才发现那是星星。
(金中:山东大学外语系退休教授,邮编:25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