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勤
我认识一个美国教授,他每次来中国,都是在炎炎盛夏。他住陋室,穿小巷,不停地采访、记录,然后就近找个咖啡馆,打开笔记本电脑,整理刚刚结束的访谈。连着三个暑假都是这样,日暮方归,汗水淋漓,一本牛津出版的学术著作就是这样完成的,其工作精神让人钦佩。
但他也有个习惯:到中国的第一天起,总是让我儿子陪他去软件市场,乐此不疲地寻找盗版的软件。
我常想这样一个问题:在美国的制度环境下,他能这么干吗?看来,美国人和任何其他民族的人一样,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一旦脱离本国的制度约束,人性中的弱点都会出现。
去年5月,我在香港邂逅一个朋友。他放下行李就骂,一群西方人从罗湖出境,一路上肆意插队,他们的文明习惯哪里去了?跨过罗湖桥,到香港一端入境,才百步之外,他们却又突然规规矩矩地排起队来。
我劝他息怒:这不就是制度的力量吗?其实,就制度与人性而言,无论高傲的美国人,还是优雅的法国人,一旦脱离制度的约束,都只是长着同样屁股的猴子。
(一滴水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