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擂响战鼓

陈　君

10万土耳其大军随时准备开进伊拉克，土伊边境战云密布。虽然各方斡旋仍有空间，但土耳其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以外交方式解决还是武力打击，这一次，土耳其决心要“清理门户”。

土耳其与伊拉克的边境线长350多公里，多山地，很荒凉。

近日，这里成为全球关注焦点——土耳其政府要“清理門户”，越境打击盘踞在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

目前，土耳其陈兵10万，随时准备进入伊拉克。用土总统居尔的话讲，土耳其尊重伊拉克领土完整，“目标仅仅是恐怖组织库尔德工人党”；土耳其已失去耐心，不能容忍他们在伊拉克领土继续从事恐怖活动。

在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殷罡看来，土耳其这次志在必得，“土耳其表现出在近期阶段性解决库尔德工人党威胁的决心，但需要同有关方面协商。如果顺利的话，有可能和l美国、伊拉克等国政府达成合作意向，实现目标。这一过程必然伴随着各种风险。”

土耳其人同仇敌忾

10月17日，土耳其议会高票通过越境打击库尔德工人党武装的决议。4天后，库尔德工人党偷袭土耳其军营，士军随即还以颜色，炮击60多处对手藏身地。据土耳其《自由报》报道，连日米，上军战机几次越境，轰炸库尔德工人党可疑据点。

自1979年成立以来，库尔德工人党就被历届土耳其政府视为心腹大患。他们坚持通过暴力手段，在地处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交界处的库尔德人居住区，建立独立的“库尔德斯坦共和国”。而四国对库尔德民族问题的态度难得一致：坚决维护各自领土完整，中东版图上决不允许“库尔德斯坦”出现。

“分裂，是所有国家都担心的问题，不是吗?”土耳其世界新闻通讯社驻华代表欧斯曼对本刊说。

1980年，库尔德工人党被政府取缔后转入地下，积蓄力量。三四年后，他们开始在土耳其东南部打游击，同时在伊拉克、伊朗等邻国的同族地区安营扎寨。

迄今，在政府军和库尔德T人党的冲突中，已有3万多人丧生。

“你想想，3万多人呀，其中这些人多数是平民，还有很多年轻的上兵，多少母亲因为他们带来的冲突失去了孩子。在他们的破坏下，我们都没有安全感了。”说到这里，欧斯曼显得很激动，“所以，你问我是不是‘大部分土耳其人都同意要彻底剿灭库尔德工人党，我说‘不是，是‘全部土耳其人，你明白吗?100％土耳其人都关心这个问题，都支持政府的决定。是该到算账的时候了。”

据土耳其政府公布的数据，在连年打击下，库尔德工人党武装锐减到目前的不足5000人，主要在伊拉克北部地区活动。

今年春天以来，大批库尔德工人党武装人员从伊北部越过土伊边界，在土耳其东部和东南部地区制造流血事件。

在伊斯坦布尔一家企业工作的阿迪尔向本刊表示：“如果再不对他们采取行动，这个政府就太无能了。我们坚决支持对他们进行还击!”阿迪尔平时根本不关心政治，但谈起库尔德工人党，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

在安卡拉，一家中国饭店的老板丁发尧对这种国民情绪，深有感触，“这可是土耳其现在的头号大事。”在丁老板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政府的话可说出去了。用咱们的话讲，这叫‘同仇敌忾——来我这儿吃饭的土耳其人，尤其是年轻人，聊起这个事儿，没有不支持政府决定的。”

美国的担忧和伊拉克的无奈

但是，土耳其政府不得不慎之又慎。毕竟，要穿越的是伊拉克的边境，这就必须考虑到盟友美国的利益。

11月5日，总理埃尔多安将亲赴美国，“军事行动前，我们将和美国、欧盟及中东国家进行协商，这很必要。”他在10月25日对媒体说。

但两天后，埃尔多安又修正了自己的说法：“土方将自行制定进攻时间表”“不需要请求任何人的允许”“不受制于外国压力”。

埃尔多安还警告，“阻碍土耳其行动，美国可能由此失去一个盟友。”

土耳其民众用声势浩大的游行来增加政府的底气。在安卡拉、伊斯坦布尔等地，人们挥舞土耳其国旗，谴责反政府组织的恐怖行径的同时，还“反对美国干涉”。

土耳其地跨亚欧，东界伊朗，东南毗邻叙利亚、伊拉克，战略位置独特；作为北约一员，对美国完成“反恐大业”至关重要。目前，美国在伊拉克70％后勤物资的运送要经过土耳其。

“不管怎么说，同美国协商非常关键，这是土耳其议会做出武力打击决定的一部分。”殷罡对本刊表示，“伊北部毕竟还被美军占领着，是他们的责任区，所以，要使越境顺理成章，就需要和华盛顿达成合作意向。越境需要美国的理解、支持，甚至是军事协助。”

而这位盟友还是希望土耳其等等，再等等。

白宫担心，土耳其出兵可能会激怒伊北部的库尔德人。两边的库尔德人或许“趁势而为”，甚至在伊拉克引发新的内乱。这也是伊拉克中央政府的忧虑。

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人聚居区享有很高的自治权，在很多方面，巴格达拿这一地区束手无策。而在土耳其看来，这个“独立王国”无疑是库尔德工人党借以发展壮大的土壤。

面对土耳其的讨伐态势，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领导人马苏德·巴尔扎尼立场鲜明：不会卷入冲突，但将坚决保卫家园。

这一表态让至今无法摆平伊拉克各方诸侯的美国举棋不定。所以，布什和赖斯连日来分头“电话外交”：这边苦口婆心地劝土耳其压住怒火；那边向伊拉克政府施压，敦促其迅速平息库尔德工人党武装的袭击行动。

有观点据此认为，美国决不会允许土耳其打乱其中东战略——无论此时它是准备撤兵伊拉克，还是攻打伊朗。

殷罡对此表达了不同意见，“根据国际法，土耳其有权越境歼灭在他国的反政府武装，因为伊拉克作为主权国，没有对国土实施有效控制，没有尽到打击恐怖组织的责任，所以，土耳其越境是自卫反击。”殷罡坦言，“从长远看，这件事不会对土美关系、土伊关系造成太大影响。即便有裂痕，也可以弥补，不是致命的。”

外交解决还是难免一战?

就在土耳其同美伊争执不休的时候，不少西方媒体对它的出兵动机提出质疑，“库尔德工人党问题存在很长时间了，但为什么要在此时，在伊拉克处于乱局之下，土耳其才决定越境打击呢?”

“无稽之谈，难道我们也是为了伊拉克的石油?”闻得此言，欧斯曼猛一挥手，“土耳其和伊拉克的关系很好，我们只是要消灭搞乱国家的反政府组织。我们也希望得到国际社会的帮助，但多少年来都没有得到过。欧盟宣布库尔德工人党是恐怖组织，却不引渡他们的成员。还有一些国际机构暗中资助他们。土耳其政府和美国、伊拉克也沟通了多次，都没有结果，只好自己动手。”

9月底，土耳其总理和外长分别出访欧洲和中东国家，寻求国际支持。欧盟、阿盟都表达了同情立场，但也都同声呼吁土耳其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

“土耳其越境出兵可能造成的石油市场动荡。此外，这种做法对解决该地区的类似问题，有利还是有害，国际社会还有争论。”路透社的评论疑虑重重。

德国《明镜周刊》也提醒土耳其，出兵可能消减土耳其加入欧盟的努力。

库尔德工人党则威胁称，一旦遭袭，他们就会破坏土耳其与伊拉克相连的输油管。

这些恐怕都是10万土军至今引而不发的原因。几经权衡，土耳其列出免战条件一伊拉克必须铲除库尔德工人党所有营地和训练基地，移交所有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

“土耳其进攻与否，取决于库尔德工人党能否收敛行为，能否真地服软。”殷罡分析道，“我个人认为，在美国的反复施压下，伊政府能够强力关闭库尔德工人党的一些营地，但移交所有库尔德工人党头目，恐怕很难做到。”

“这些人躲在深山，土军武器装备这么强大，都无法剿灭他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伊拉克总统塔拉巴尼抱怨道。伊拉克总理马利基马也多次表示要驱逐库尔德工人党武装，但往往只停留在口头上。

英国《泰晤士报》记者曾探访防卫严密的库尔德工人党。他认为，伊拉克政府的确无法控制局面，美国能说服伊拉克库尔德势力的可能性也很小。为保全自身利益，华盛顿最终将不得不派出驻伊美军，在伊拉克安全部队配合下进行围剿。

一些美国媒体开始替政府支招：“空袭吧，替土耳其空袭敌人，风险系数小得多。”美联社也指出，“冬天马上就到了，大雪封山后，再对库尔德工人党实施打击就困难了。”

11月3日，伊拉克周边国家外长会议将在伊斯坦布尔召开，“越境打击”问题无疑将成为会议的中心议题。

目前，各方还在思考、斡旋。所以，当10月26日下午，本刊就此事采访土耳其使馆时，大使委婉地表示：“您的问题我都知道了，但我的回答还要等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