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中旭
前三季度过后,人们发现,一方面是宏观调控的效果显著,另一方面则是宏观调控的难度又有所增加。
由于前三季度国民经济运行状况新闻发布会被推迟到10月25日召开,使得这一天成为各项政策效应集中释放的关键日。
当天一早,央行存款准备金率年内第8次上调,总计达到13%,为1988年以来的最高值,因此至少冻结银行资金1800亿上午10时,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国民经济综合统计司司长李晓超在国务院新闻办透露,前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达到166043亿元,同比增长11.5%,比上年同期加快0.7个百分点,无形之中加大了央行利率上调的预期。
沪深股市对此的反应则是暴跌,至下午3时,上证综指下挫280点,收报5562点。此时,距离十七大召开当天的6000点高峰,不过10天光景。
股市的下挫,反映出市场对上半年偏快且正在转向过热的经济正在进行应对性调整。今年7月下旬,中央曾经召开会议,将着力遏制经济增长由偏快转为过热的趋势列为当前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并要求各地区各部门不折不扣地将中央要求落到实处。
CPI增幅下降的背后
十七大召开期间,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朱之鑫对外公布了9月份的CPI增幅。市场发现,6.2%的这一增幅较之8月回落了0.3个百分点。同时,这也是半年来CPI增幅首次下跌,通胀由此进入拐点。
今年以来,在李晓超为发言人的历次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食品价格上涨都被其归之为推动CPI上涨的主要因素。“这次CPI增幅下降,顯然与中央一系列宏观调控的措施有着直接关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副部长魏加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尤其是稳定生猪生产的举措,对遏制猪肉价格上涨的效果较为明显。”
在调控生猪生产的同时,中央增大了对低收入群体、尤其是养猪农户的补贴。“当前市场经济体制并不完善,市场手段传导速度较慢,从民生角度出发,稳定生猪生产更多地采取了行政调控手段”。中国信息中心中经网首席经济师梁优彩对本刊说。
10月25日这个关键节点之前,业界多数人士对央行再次加息的预期是:年内至少再加两次,第一次应该发生在10月底;还有机构称,加息幅度将获得扩展,不再是以往的0.27个百分点。
央行在10月25日之前的一系列举动加大了市场对加息的预期。9月27日,中国人民银行和中国银监会发布了《关于加强商业性房地产信贷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为《通知》)。《通知》从房地产开发贷款、土地储备贷款、住房消费贷款、商业用房购房贷款、房地产信贷征信及房地产贷款监测和风险防范工作等方面对国内房地产信贷管理做了新规定。“尤其是,居民第二套住房首付比例提高的举措,令投资房产成本骤升30%,对打击资产泡沫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易宪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为缓解流动性过剩,央行于10月11日再次发行总额为1500亿的票据实施对冲。两天之后,央行宣布将于10月25日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各项金融调控手段之中,尚未祭出的尚方宝剑就只剩下了加息一项。
与市场预期相反的是,央行并未在10月底之前行动,“CPI增幅下降可能是央行推迟行动的原因之一”,魏加宁如此分析。
此前业界曾有人担心,流动性过剩导致的热钱过多,资产价格与CPI互相推动上涨,从而导致全面通货膨胀。包括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所所长夏斌、中国信息中心博士伞锋在内的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二者之间并无直接关联。同时,资产价格在十七大之后的回调,表明央行的前三项宏观调控措施的效果正在显现,加息随之进入观望状态。
消费作用持续走高
相对于行政手段的立竿见影,更多的基础性变化则来自消费。李晓超表示,目前消费对GDP的拉动作用已经达到37%,投资对GDP的拉动作用则将为41.6%,外需为21.4%。在拉动国民经济增长的三架马车中,消费的作用越来越突出。
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李晓超这样解释消费增长的原因:首先是居民收入增加,城乡居民收入都保持了快速增长。前三季度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13.2%,增幅高于上年同期3.2个百分点;农村居民人均现金收入实际增长14.89%,高于上年同期3.4个百分点,“随着收入的增加,消费自然就会提高”。
其次则是就业人数增加。今年前三季度,城镇新增就业人口920万人,已经提前完成了全年新增就业岗位900万个的目标。
第三就是社会保障力度不断加大,今年前三季度,财政性社会保障支出达3089亿元,增长29.5%,“与此同时,基本养老、失业、工伤、生育保险人数均有较大增长。”
“消费作用越突出,国民经济增长就越平稳。”李晓超在回答《中国消费报》记者提问时如是说。
但在本刊采访的多名学者看来,尽管消费作用一路走高,但远未达到主导国民经济增长的地步。同时,投资增幅仍在高位运行的格局反而值得继续警惕。
在今年上半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上,李晓超曾经表示,上半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25.9%,增速比上年同期回落3.9个百分点;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则比上年同期加快2.1个百分点。一边在回落,一边在提高增速,“说明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在增大”。但一个季度过去,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速虽然仍在回落,但降速已减为1.7个百分点;相形之下,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虽然上涨至2.4个百分点,但较之投资增速回落仍有距离。
“只有让投资拉动作用降为20%左右的时候,关于这方面的宏观调控方能告一段落。”梁优彩说。考虑到目前41.6%的投资率,这一目标仍然任重道远。
世界经济增加不确定性
与上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不同的是,李晓超此次额外强调了世界经济增长变缓这一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外部因素。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今年4月份预测明年世界经济增长率是5.2%,10月17日的秋季报告则把这一数字下调到了4.8%。其中美国经济增速从2.8%下调到1.9%。尽管这仍是较快的增长,但对外贸依存度较高的中国经济必然产生外需不振的影响,中国经济的出口、就业、消费都将受到相应冲击。
同时,李晓超还几次谈及世界经济增加了很多不确定性因素。他并没有明言这些因素。据本刊了解,李晓超所指的不确定性,更多是指发生于9月18日的美联储减息事件。
易宪容在接受本刊采访时明确表示,美联储减息50个基点,将加剧全球经济的动荡性,尤其在房产、股市、汇率等方面的负面影响尤为严重。“美联储此举固然在短期内可以缓解次级贷危机,但从长期来看则抬高了投资风险。”易宪容说。
9月18日当天,全球股市应声猛涨,其中亚太股市普遍上升3%以上,港股上升超过4%。同时,以美元贬值、油价飙升和黄金升值为表象的“三金(美金、黑金和黄金)异动”更是引人注目。
在那一天,金价上涨至每盎司739.50美元,为自1980年2月以来的最高水平。油价再创历史新高,收于每桶82美元以上。美元兑各主要货币汇率大幅下挫,跌至15年最低点,“强势美元”被彻底打入了历史深渊。
尽管李晓超表示“中国经济受世界经济的影响更多体现在实体经济方面”,但美元贬值之后的人民币升值压力已扑面而来。这一升值预期将令热钱加剧流向中国,从而让中国内地的流动性过剩愈演愈烈,并进一步抬高央行票据的对冲成本。换言之,宏观调控的难度正在加大。
在梁优彩看来,这也正是考验宏观调控水平的关键节点。如果能够借机扩大内需、降低外贸依存度,同时进一步调整收入分配格局,扩大消费率,让GDP增幅降至8%-10%的健康合理区间,那么世界经济增长的放缓就反而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