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晓
对于重庆来说,2006年的高温和干旱并没有结束———它的“余威”让这个城市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迄今无法缓过劲来
自2007年春天以来,重庆市所辖的荣昌县双河镇村民温云宏每天用电泵从一口深20多米的井里抽水。每次断断续续抽半个小时,可以灌满家中的大水缸。每天抽两次,够家里几口人煮饭、洗衣服等等。
这是荣昌县政府“红层取水”工程的一部分。去年炎旱后,荣昌县政府在农村住户的屋旁打了3万口深井。高温导致土壤失墒,棍子插进土里50厘米,不见一点水汽,原先6~7米深的水井只能留一滩水渍。2007年,重庆市计划再打井1万口,要以此解决10万人的饮水困难。
为了防止水分蒸发,温云宏用几层塑料布把井口包得严严实实,上面还压上了一块石头。但是这点井水救不了屋侧的几亩水稻。因为开春以来一直没有雨水,水田里没有一丝积水,秧苗只移栽了3/4。温云宏的老母亲拔下一棵秧苗,在田边奔走着向人展示它们夭折的命运“根部已经长到半指高,早就过了移栽的节气,现在只能等它们干死。”
从炎旱到春旱
荣昌县是重庆地区2006年高温干旱的重灾区,重庆市水利局规划计划处处长王振智告诉记者,如果去年9月那场救命雨还下不来,就要动用火车往这个县城送水了。高温给这个地区的影响并没有随着那场秋雨而结束,它消耗掉了荣昌县蓄水库80%的水量。而自此之后直到现在,荣昌县的降水量仅为100毫米。这么点儿雨水,早就被开春之后异常的30℃以上高温给消耗掉了。
离开重庆主城区,沿高速路往西,触目之处,都是西南地区平常的初夏景象。路边不时闪出一小片枯死的竹子,几树一半绿叶、一半焦黄的芭蕉,水田里的蓄水流尽,一些荒地还张着干裂的口子……
这些经历了去年的炎旱、并经历着今年春旱的田野里,正在书写着物种进化论。曾经在这个区域的气候变化中适应并生存下来的重要作物,在经历两季的异常升温和干旱后,开始不适应这片土地了。荣昌县救灾办主任秦景英告诉记者,本来被归为耐旱作物的竹笋,今年减少了70%。桑树大面积干死,这一季蚕农本该有2700多张蚕种,今年登记的只有20多张。开春的水量只够50%的水田插秧,种下的水稻又干死了39%。有11万亩大葱田改种了更耐旱的玉米。
荣昌县内最大的一条河——濑溪河,水面急剧下降,岸边裸露出一大摊枯黄的水草。由于上游的大足县也是干旱重灾区,濑溪河已经部分断流,成为几段内河,死水上布满了浮萍。
记者了解到,由2006年的炎旱递延下来的春旱,影响了重庆30个区县。其中111个镇乡、638个村、117.57万人、85.83万头大牲畜仍存在临时饮水困难。荣昌、永川、大足这些地处渝西的县城,居民用水依然靠送水解决。
特殊的“水利设施”
一些延续着古老的气候规律运行的水利设施,都在遭受着气候变化的嘲弄。重庆的传统雨季是5月和6月,开春因为怕4~5月的汛期,重庆市水利局让农民们不要蓄水太充足,以防洪水。结果这个季节,雨水并没有到来,“双河镇从去年9月到现在的降雨量,总共只有45毫米。”刘定朝说。
王振智去年一年都在忙着新水利设施的修建。2006年的高温大旱之后,重庆市投入了70亿元人民币用于水利修建。其中包括各种等级的水库、修塘坝、打井、截潜流。
但重庆周边大部分区县还属于“吃饭财政”,水利的修建还遵循着“经济有利”的导向。政府投资的水利修建种类还局限在中小型水库,以及给农田集中供水的干渠;而散布于城市辐射末端的山区农户,他们的饮水和农耕用水,还没有—个万全之策。
春雨的时节已过,夏日的高温将至。刘定朝和村民们也修建了一些小水利进行自救。大石堡村每栋房子外都砌了一个水泥大缸,作为储备生活用水。由于露天放置,水池里已经长出了一坨坨绿幽幽的水苔,粘稠的水面上不停有小昆虫起降。
双河镇政府还投资了十几万人民币,整修了山腰的—个堰塘。这是全村人的水源,但从2006年夏季以来,它就成为了一口大土坑,塘底的裂缝清晰可见。而在双河村,临近的一家兵工厂的生活废水也被用石头砌成的堤坝拦成—个水塘,以供村民用。
双河镇的高处还有一个提供全镇生活用水的水库,记者到这边采访时,其存量只够维持全镇半个月的用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生活用水的水库断水。”刘定朝说。“气象预报说过几天有雨,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要是雨下不来,那就没办法啦。”刘定朝撸起袖子,露出黝黑的手臂——这是去年在高温天气下扑灭山火、在60度的工作环境里骑摩托车送水时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