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绿

廖飞雪

她名叫阳光，却得了绝症，每天躺在病床上看窗外。她记得她从前读过一篇小说：同样得了绝症的小女孩看着窗外树上的叶子从绿到黄，纷纷飘落。小女孩每天数着落叶，心想，等最后一片叶子黄了落了，她也就死了。最后一片叶子顽强地绿着，挂在枝头，它总也不落下来。小女孩心里有了一片生机，她就这样怀着期待守着那片绿叶过了一天又一天，奇迹般地延续了生命……

后来，人们发现，那片绿叶是知情的老画家用纸笔画了贴上去的。

阳光为这个故事感动过。现在她也得了绝症，她每天盯着窗外，但事实上窗外没有一棵树，没有绿色，有的只是别人家的窗户。阳光想，窗外没有树，现在也没有好心的画家给她画绿叶，她却在一天一天地走向枯萎。三个月，这是医生给她的期限，她多么希望像那个幸运的小女孩一样，生命中有一点奇迹的绿色来安慰她的心灵。

阳光是失望的，她每天的日子里除了忧愁就是眼泪。父母的、亲戚的、同学的。而现在阳光则是不哭了，也许是哭得太多，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她不明白妈的眼泪为什么流不完。妈每天都哭，眼睛肿得跟个桃子似的。

有一天，她问：妈，如果我走了，你是不是打算这样哭一辈子？

这一问，妈的泪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觉得妈很可怜，有时她又很心烦，她天天看着窗外，幻想着窗外有一片绿叶，哪怕是画的。

阳光病情恶化了，她开始吐血，掉发，半夜时她会痛得满床滚。稍好一些的时候，她是盯着窗外度日的，她始终幻想着那绿叶。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绿叶始终没有出现，阳光知道自己的生命越来越短了，越是临近死亡，她越是渴望那绿叶，这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期盼、成了她她最后的一点儿渴望。但阳光每天都很失望，她想自己可能要把这个遗憾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阳光开始视物不清，当她虚弱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时候，窗外仍是白晃晃的，没有一点儿绿色的影子。但阳光心中的渴望则是越来越强烈，失望的痛苦比病魔更加折磨她。有一次，她很想告诉爸爸，让爸爸画一些绿叶来满足她最后的心愿。但她还是没说，她觉得那样会很没有意思。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个画家。但她想假如有来生，自己一定去做这样的画家。

病魔把可怜的阳光折磨得脱了人形，死神一次又一次地争夺着女孩子十六岁的生命。可谁知道她心中还藏着个小小的其非常简单的心愿呢？这种遗憾眼看就要随她而去了。

已经绝望的阳光慢慢转过头，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十点钟，女孩子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片红晕，两眼放出奇异的光，她甚至有了一丝笑意，两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流向腮边。

因为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大片绿色，也许是她视物不清的原因，那片绿色就被放大了，滋润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暗淡的日子。

阳光去了，她再也没有什么遗憾，她走得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因为那片绿色，她幸福而满足地离开了人世。她十分感激那个缔造绿色的人，临终前她对着爸妈的耳朵说：爸、妈，你们一定要去感谢那个画家，谢谢他。

而这以前的十多天她几乎都未开口说过话。

爸妈从悲痛中抬起头来，沿着阳光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对面楼的窗户外，晾有几张花布床单，大团大团绿茵茵的花……

阳光丢了个谜团给她世间的父母。

（地址：贵州省兴义市神奇路花月小区C2462邮编：652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