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的咳嗽声

卞世芳

那天下午上第四节课的时候，我正在学校心语室看书。有位学生敲门进来，她穿着校服，齐耳的童发，白皙的脸，长得很清秀。我微笑着站起身，请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坐定后，她说她叫小雨，然后开始抱怨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感觉一切糟透了。我看她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就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说。她低着头，拨弄着手指说：“老师，我没救了。现在已经是3月份了，没有多少时间就要高考了。而我近阶段上课根本听不进去，平时看书注意力也不集中……”我问：“为什么呢?”她说：“开始，我对后面的男生反感，他好像有鼻窦炎，又是咳嗽又是吐痰，让我心里很烦。后来，我换了座位，可还是一样。我不但能听到他的咳嗽声，而且对别人发出的声音也很敏感，我感觉上课就是在收集别人发出的各种声音，根本没有心思学习了。我该怎么办?”“这种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去年圣诞节。”她马上回答。

圣诞节确实是一个特殊的节日，但她的这种状况和圣诞节又有什么联系呢?我猜测这烦人的咳嗽声背后，可能有一段让她烦心的故事。所以我想，要解除对声音的敏感，首先必须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我接着说：“当时你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你能告诉我圣诞节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老师没猜错，这件事可能跟感情有关。”她抬头看着我反问：“您怎么知道的?”我笑着说：“老师也曾年轻过，读中学时也曾伤感过。你愿意把你的情感经历告诉老师吗?”她迟疑了一下说：“可以，不过您要为我保密。”我点点头。她终于放心了：

“高一时我喜欢上了一位男生，他既聰明又帅气，篮球也打得特棒，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寝室里经常讲关于他的故事，说他很高傲，好几个漂亮的女生都被他拒绝了。听到这样的传闻，我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经过我身边时，打招呼是那么的亲切，看我的眼神也与众不同，好像在暗示他喜欢我。而作为班长的我，两年来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感。直到高三，我想明确一下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所以去年圣诞节前一天，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想不到他的回信不阴不阳，既不拒绝也没答应，我很难过。就在那时，后面的男生又是咳嗽又是吐痰，让我特别心烦，还和后面那个男生吵了一架，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状况。”我点点头，表示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然后我认真地对她说：“这位男生真的很优秀。”她诧异地看着我问：“为什么?”我说：“我们一起分析，在这个时候，如果他答应你，你会感到很幸福、很开心，可你还小，可能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如果拒绝你，他怕伤了你的自尊，对你的高考不利。所以这样的答复是最好的，你觉得呢?”她想了一会儿，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由于时间关系，那天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我告诉她以后如果还有什么心理疙瘩可以再来找我。

又是一个下午，她再次敲开心语室的门。这次，她显得很自然(可能是对我的信任吧)。我幽默地问她：“又有什么新情况?”她吞吞吐吐地说：“现在，我不敢看见他，觉得看见他挺尴尬的。老师，您说我该怎么办?”我问：“你看见他，为什么尴尬?”“就是我给他写的那封信呗。”她答。“你写信无非是想和他交个朋友，挺正常的，有什么好尴尬的呢?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大大方方地与他打招呼……”我耐心地说。她抿着嘴用力地点点头，接着问：“我还能回到以前的我吗?”看我有些不解，她说：“以前，在老师的心目中，我是个好学生；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我是个一心学习、思想单纯的女孩儿。现在，他们会怎么看我?”我说：“像你们这些正处在青春期的孩子，身体在飞快成长，心理也会发生变化，这时候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有些人把这份好感藏在心里，有些人表露出来而已。让我说，你过去很优秀，今天更完美。”她听了特别开心。

一星期后，学校组织模拟考试，我正好在小雨所在的考场监考。考试完毕，她一直在考场外等我收完答卷，并对我说：“老师，我得好好谢谢您，自从上次与您谈心后，我的大脑像洗过一样，一点儿杂音都没有了，这次考试自我感觉比较好。”我拍拍她的肩说：“那是你努力的结果。”我们俩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