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良,1968年生,常州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首届书法本科专业,师从尉天池、马士达、周一峰等教授。现为中国书协会员、中国艺术研究院书法博士研究生、中国书协草书委员会委员、中国书协培训中心教授、常州书协副主席兼创作委员会主任。
作品获全国七届、八届书展“全国奖”,三届、四届正书展“全国奖”,二届行草书大展“一等奖”,首届小榄杯书法大展“一等奖”,首届兰亭奖“创作提名奖”,并入展大字展、青年展、八届中青展、四届楹联展、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周年展,出版《陈海良书法作品集》、《八届精英谱—陈海良》。
论文入选全国六届、七届书法论文研讨会,出版专著《乱世奇才—杨维桢》。
樊利杰(以下简称“樊”):作为全国频频获奖的书家之一,您在学书过程中的秘诀或者说经验是什么?
陈海良(以下简称“陈”):经验和秘诀都谈不上,假如一定要说的话,我可以这样讲:要敢于时时否定自己。当然这要在对传统有一定理解的基础上来讲,尽管否定了自己,或者说风格有所变化,但是,你的艺术语言是让人信服的,也就是说你是在技巧相对成熟的条件下对风格的否定,或者说是创新。因此,当人们来欣赏你的作品时,他们是有东西可寻的。他们不会随便否定你的作品,而自己也可以通过自己对作品的不断完善,以及通过外界有益的反馈信息来对自己将要探索的创作形式与风格诊断,使得自己的作品朝着大的更为完善的方向拓进,朝着符合书法创作的规律的方向发展,在这样的规律下循序渐进。一开始可能要受到很多的批评,但随着你技巧与形式的不断完善,技巧与形式的不断磨合,外在的形式会不断贴近、符合书法的审美规律,而当这种形式烂熟于心的时候,在特定的环境中、在特殊的情感作用下,这种艺术形式便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审美者也会从不解到理解,再到完全肯定甚至赞扬!所以,整个创作过程也是你苦心经营的过程。你的技巧的有机组合是否在合理的条件下符合你的形式的构成,技巧的组合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为形式与作品的内涵服务的,这是极其重要的!因为任何一件优秀的艺术品,其艺术语言、形式、素材是完美组合的,并由此来反映自己的审美情趣及艺术思想。我想,在这里对创作技巧的丰富演化能力是极其重要的,而且要有适合于自己发挥的技巧范围,这是有特殊的符号化特征的,不是机械地对古法的罗列与再现,而是有选择地适合于自己又对自己风格的形成有特殊作用的有机融合。由此,首先要对古代的法帖有充分的了解和精准的再现能力,然后才能去做有效的综合!不过,这方面我还做得不好,但正在努力!
樊:您的风格现在已经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这会不会妨碍您进行新的探索?您是怎么做的?
陈:我的风格实际上还没有定型,还处在模拟创作与蜕变的转换过程之中,何时能蜕变说不清楚,这要靠我今后的自律修行以及前辈的帮助,由他们来为我不断斧正,使自己总能在一个健康的书法创作的道路上攀行!当然,我也会不断听取书法同道们的良好的建议来为自己的创作服务。
社会上对我作品风格的评定只是我那一时的面貌,从1999年全国获奖以来,我的风格在不断地转换,在不断地推进,在不断地尝试和寻找突破的切入点。几乎每次的获奖作品都有很大的差别,或者处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而这种作品还有很多古人的影子,这是不行的,也有可能我的作品反映出了我对传统了解得比较切合罢了,因此评委比较认可,当然,我们书法创作的现状还是处在一个了解传统的过程中,我可以大胆地说,现在我们是处在书法的“复兴阶段”,已经有资格说“复兴”二字!
但是,复兴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我想,写的作品像古人就认为是成功,是一种误导,是一种惰性,至少这个书手不具备一个艺术家的气质。
所以,我的作品离成功早着呢,只是在对待传统的问题上做得相对好一点而已,没什么可以“牛”的,还有是创作时的情性比较好罢了!因此,我时时记得要“否定”,不要定型!那不过是一种尝试,为大厦的崛起做了一点有效的前期工作而已,但我也不知这个大厦能否搭建起来,我只知道我是个书法的“教徒”,我很虔诚,我很敬畏传统!
樊:兰亭奖是中国书协的重大展览,首先恭喜您!您对新一届主席团的“阳光评审”怎么看?
陈:记得第一届兰亭奖时,因为有错别字而我只得了个“提名奖”,为此,我一直在努力!这种奖项没有哪个人不想要。不要把自己清高起来,现代人都很实际,但你必须得努力,让人信服!
每一届的中国书协都很努力,应该说为我们会员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但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不过我们要想一想,世界上哪有尽如人意的事情呢?本届书协主席团在以前还不够完善的地方进行有效的改进,希望能得到尽可能多的人的满意。提出的“阳光评审”恐怕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出台的,这充分反映了中国书协的新一届领导集体的信心和坦荡无私的心态。
当然,展览不会让所有人满意,我也有投稿没有选上时的痛苦。一件作品有没有选上,我想除作品的水平外,还有很多因素的存在,不要怨天尤人。
应该说,书协领导已经在发现人才方面做了大量的积极的工作并采取了具体的措施,我们年轻人应该感谢前辈们、评委们给我们提供了这样很多的机会,因为每次的展览只能是相对的公平,要绝对的公平,那神仙也做不到!
樊:您作为从全国展上“杀”出来的书家,能否就此谈谈您对国展的想法,以及在国展的投稿过程中要注意哪些事项?
陈:“国展”代表国家的最高水平,但也有人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当代几乎所有的五十岁以下的、有一定影响的书法家都是从“国展”上出来的,有时候,在国展上出现的老作者较少,于是乎有点遗憾,但是,从发展的角度上来讲,由此可以推出更多的年轻的作者,而国展就是要推出更多的书法人才!而一些老作者由于种种原因,或不愿意参加,或由于工作太忙……但不管怎么说,“国展”给了最广大的书法爱好者以机会,给了很多的展示的空间、才能发挥的平台,我们要感谢中国书协给了我们机会,而且展事很多,我们在感激之余,还要思考一下今后书法的发展问题,应该共同来维护我们的这一片自由的空间,共同来出主意,使得书法朝着一个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而不是一味地埋怨和指责,要以一个宽容、包容的心态来对待当下的一些问题,比如,新一届的书协领导在过去的基础上强调了“阳光评审”,这也是破天荒的!可能还不尽如人意,但至少现在已经在做了,可能会做得很认真。
我在“国展”的投稿中,应该说很努力。首先,我是专业出身,每次我都要动很多的脑子,比如作品的形式、风格的取向、笔墨技巧的保障度(风格如何变,但总要使技巧达到一定的高度)等等,也总是要投很多张作品,以此来确保自己入展和获奖的概率,比如,在八届国展中,我投了大草巨幅横的和竖幅八尺2张、小草1张、楷书册页1张、隶书1张以及以前评委们已经较为认可的带有杨维桢味道的行草书,以此来确保在八届国展中能有好的表现,由此也可以来激化自己对各种书体的创作与表现能力,丰富自己的创作实践经验。这对自己书法实践能力的提高是极有好处的!假如你就会一种书体,面孔单一,一方面修养不全面,另一方面可能评委会对你的作品有一种“审美疲劳”,从而,也会大大降低自己的获奖与入选概率。
其次会有很多不可掌控的因素,这样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比如,你的作品投在一批水平高的作品堆里,则你的作品就要吃亏;又如,你的作品水平很高,但你的作品形式太常见也不行,如册页已经很多,而你的作品也是册页就要吃亏,评委只能挑最好的几件,虽然你的落选作品可能会比其他的入选作品好,但也没办法!所以,我每次投稿总要投好几件不同形式的作品来提高自己的入展概率。这件不上那件上,总有一件保平安。
我不相信评委会有很大的偏见,因为每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他们都有一个良心的底线,有一个艺术的良知,他们是绝对不会把一件好的作品落下而让一件平庸的作品上的。假如你很优秀,就别怕会被埋没!因为这是一个开放的、媒体发达的时代。就怕你的作品“挠痒痒”,不伦不类!
樊:作为成功的青年书家,回首往昔的学书之路,一定有许多使您感动的故事和值得感怀的人,能否与读者一起分享?
陈:我的学书年龄已有三十多年,二十多岁时进入南京师范大学,专门学习书法四年,在校期间,受到了尉天池、马士达、周一峰等教授的教导,他们的风格不一,但艺术思想统一,组合非常的合理。应该说四年的大学学习给自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到大学工作了四年,我就经商去了,一直到2000年,才全身心投入到专业的创作。七年经商,从一个普通的业务员成长为一个法人代表,全面管理一个中型的集体企业,个中的艰辛、痛苦、无奈、彷徨一直在纠缠着自己,于是书法成了自己可以依托的知音。当时不订任何报刊,不了解书坛的任何动向,书法仅限于自娱自乐。因为专业的关系,无论何时我都对自己的探索要求非常严格,其间做了很多有关书法核心问题的研究与尝试,那是自发的,非功利的。所以,我的作品没有所谓的流行印记,当我第一次投稿时,我的获奖作品在整个展厅中与其他作品迥然不同。
在经商期间,尉天池老师一直在批评我,甚至是严厉地“骂”我。那时我不敢去见他,因为他非常想让我来从事书法的创作,可我身不由己。但我一直在努力,一定要把字练好!实际上我在赌气,记得大学分配时我想分到画院工作,但无奈只能去大学教书,而大学又不重视书法的教学,没有住房的我才铤而走险“下海”。直到1997年,常州画院要进一批画师,我在叶鹏飞等老师的推荐下进入了画院,因此,到这个时候我的目标才实现。老院长明确地说:“五年内没有成绩的要劝退。”由此激发了我的创作激情,于是,为了免得五年后的尴尬,我开始投稿。所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是画院给了我投稿的机会,培养了我。
在1997年到1998年间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要讲,它对我非常重要。
在1997年底,言恭达老师来常州参观画院,偶尔看到我的作品,很是惊奇,问院长此人是谁,因为言老师对常州的书画情况很了解(早年在常州多年),但没见过我的作品,所以,他对我非常感兴趣,而且在1998年七届国展前的作品点评中,言老师特地从苏北单独来常州找我,当我听他说来常州的原因时,激动万分,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写字,不辜负老师们的期望。作为一个年轻人来讲,能得到前辈和领导的关怀是极其重要的,它是催化剂,它能激发你的创作热情!所以我要感谢他们。当我去南京领七届全国奖时,我老师高兴地对着大家说:“你们看!一骂一个‘全国奖!”从此,我信心大增,每次投稿我都在想:我要为常州书法增光,为江苏书法增光!而且非常地自豪,内心也在想:我再也不能经商了!由此,我再没有做过一次生意!
樊:除了书法之外,您还有何业余爱好?
陈:我特喜欢唱卡拉OK!还喜欢写诗词,画山水画。
樊:结合您的实践,您怎么看现在的书法市场?
陈:从1999年以来我在国展上连续获奖,给了我很旺的人气,应该说是很幸运的。书法市场最近五六年渐渐红火起来(一些特别大的书法家除外),已从当初的盲目转化为相对的冷静与成熟,从追大名头到注重实力与影响,这是市场冷静的选择。所以,我们一方面要认真做学问,进行不断的探索,另一方面也要关注市场的走向,不能漠视。君子爱财,但不要迷失方向,不要被市场所左右,创作出更多的书法佳作是书家的职责。你佳作迭出,市场自然会关注你,假如关注怎么去“做”,那肯定会影响你对书法艺术最为本质的研究,从而影响你作品的质量,也影响你的市场!
樊:您参展的一般是大行草书,而市场上见得比较多的是您帖学风格的小行草,您是出于什么考虑?
陈:是的,书友们对我的观察是正确的。大草书是一种纯艺术的创作,而且作品的尺幅很大,不宜于张挂。我的大草书作品主要在常州地区一些大的场馆及大公司的会议室里,而外面市场的要求是收藏,尽管需要得很多,但是,多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观赏,而大作品是不行的。一方面大草书大作品价格也贵!不容易转手,就像大房子不易转手一样。除非是真正的藏家,如:1995年我在江苏省美术馆办个展时就有几个大手笔的藏家,花重金收藏了我的好几幅大草及行草大幅作品,他们是有一定眼力的,因为我们还年轻,价位还不太高,双方都得到了互补!
还有一点,市场越是看好你,你越是要注重作品的质量。要对得起自己,再说,人家花了钱,你也应该对得起人家。所以我对待创作很认真,而且以小字为多,字数也多,尽管不能张张是精品,但最起码张张都是认真的!
不过,今后我会写各种风格慢慢地来让市场认可。还有,小作品毕竟容易写,可能市场觉得这种形式比较“雅”,好把玩,转手快。在这方面我有点疲惫,所以,有人订购这样的作品的话,我总要拖好长时间,因为这不是我的主导风格,而只是一种模拟创作。
樊:您初学书法是在什么年龄?对初学者有何告诫?
陈:我8岁开始练字。练字需要有兼通的能力,要注重笔法的锤炼,因为中国书法最重要的因素是结构、笔法、风格。有的人结构能力很强,但笔法粗糙,依然不能达到最高境界。当今书坛能够被认可的青年书家没有不是笔法精美的。当然也有些人笔法还可以,然而结构不过关,且重心不稳,猴气十足;也有的人为强调风格而忽视对起码的笔法的度的把握,或在笔法和结构还不够完备的前提下,过分强调性情的挥发,以至于情无所依,由此也失去了书法最基本的评判依据,使审美者不知所以。记得李可染说过:“要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是非常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