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执著”与“执着”

在现代汉语里“执著”一词常常被写作“执着”，它们是同一个常用词，仅文字形式有别。对这个词的理解，以及书写，人们常常有疑惑。本文对此做一讨论。

一、对“执著”和“执着”的基本解释

语文工具书对“执著”和“执着”的收录有所不同。《辞海》只收“执著”，而不收“执着”，《现代汉语词典》则两者均收。我们先看一看《辞海》对这个词的解释：

执著，“佛教名词。佛教有大乘、二乘（即小乘）两派：‘大乘以‘无所得为宗旨，故曰解脱；‘二乘以‘成果为目的，故曰执著。白居易《传法堂碑》云：‘凡夫无明，二乘执著。后亦用来泛指专注于某一事物而不能解脱。”

《现代汉语词典》(增补本)对“执著”的解释是：

执著，“原为佛教用语，指对某一事物坚持不放，不能超脱。后来指固执或拘泥，也指坚持不懈。也作执着。”

《现代汉语词典》在“执着”词条下注：同“执著”。

由两部辞书对“执著（执着）”的解释可知，“执著”与“执着”并没有意义上的不同。不过，“执着”的地位显然在“执著”之下。虽然从“执著”这个词的本字来说，应写作“执著”。但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交际的要求，人们在书写上追求简便，于是也逐渐出现了“执着”这种写法，“着”为“著”的俗字。这两种写法都常见于报刊杂志，例如：

1. 在和中学同学聚会时，他们为我点了一首歌《你回来了》，歌厅的小姐说找不到，同学们执著地非让她再找不可，最后终于找到了。（《读者》2001年第22期第14页）

2. 她对美的感受还是那样的强烈，对美的追求还是那样的执著。（刘连《追求美创造美的叶文玲》）

3.心灵灵动的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被人看出来，而一个人对事业的执著确是能够让人们真实地感受到，这样的话，就会在你成功的时候，也不会得意忘形，更不会陶醉和满足。（选自《李华新作品集》）

4.他就生活在我们中间，多少年来行色匆匆，繁忙劳碌，人们已经习惯了他对工作的认真，对事业的执著。（《河南日报》2005年5月11日 ）

5. 看着这些小棋迷那执着的劲头，谁又敢说十年二十年后，这些“小五羊杯大师”不会成为真正的“五羊杯大师”呢？（《羊城晚报》2005年1月15日）

6.中国网通的执着上市路（《新闻晚报》2004年5月10日）

7. 信念愈执着，扑空的机率也就愈大，这也是一反比关系。（王朔《看上去很美·自序》）

二、“执著”和“执着”的区别

现在，我们再来分析“执著”和“执着”这两种不同的写法的区别。

在“执著”和“执着”这两个词的写法中，有区别的部分是“著”和“着”。那么“著”和“着” 的区别和联系又是怎样的呢？裘锡圭先生对此有过专门的论述。裘锡圭说：“‘著本来是当筷子讲的‘箸的异体，‘著则用来表示假借义及其引申义，异体变成了用法不同的字（……‘著字表示的意义很多，除不常用的意义外，其读音可分两系。一系读去声，如显著的‘著，著作的‘著（zhù）。一系本读入声，如著衣、附著和著落的‘著（zhuó）以及助词‘著（zhe）。后一系的‘著现在一般写作‘着（读zhāo和zháo的‘着所表示的各种意义，都是本读入声的‘著的引申义）。‘着本是‘著的异体（《干禄字书》以‘着为‘著的俗体）。宋王雰《俗书证误》在‘着字下注：‘原“著”，今“着实”。似乎在宋代的通俗文字里已经出现了‘著，‘着分用的倾向。不过在旧时代文人眼里，‘着字是鄙俗不可用的。一直到民国时代编的《辞源》，都还没有收‘着字，只是在‘著字下附带说了句‘凡读入声者，俗多作着。”

裘锡圭先生接着说：“在现在的《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里，‘著字入声系统各义都已经以‘着为字头。在一般人眼里，‘着和‘著早已是两个用法不同的字了。土著的‘著本取附著之义，应读为zhuó。由于这个字没有像一般本读入声的‘著字那样改写为‘着大家就把它念成了zhù 。”

裘锡圭先生说出了两字之间的源流关系，论述得比较全面，为我们正确讨论“执著”和“执着”的写法奠定了基础。

我们讨论“执著”和“执着”的写法问题，不能不对“着”字也做一些分析。

在裘锡圭先生的论述中并没有说到虚词系统意义下的“着”。现代汉语中作为动态助词的“着”也是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曹广顺认为南唐时由静、筠两位禅德所著的禅宗史料集“《祖堂集》中‘著已经变成表示持续态的助词”，并且认为现代汉语中表示进行貌助词“着”是由表示“附着”义的动词虚化来的。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商务印书馆1999年1月增订版）中对虚词“着（zhe）”的解释是：“表示动态的助词，紧接动词、形容词之后。1. 表示动作正在进行。2. 表示状态的持续。3. 用于存在句，表示以某种姿态存在。4. 动1+着+动2。构成连动式。5.形+着+数量。6.动/形+着+点儿。用于命令、提醒等。”

可见，“着”字多用于口语之中。随着时代的发展，才慢慢取代了“著”的某些用法。虽然“着”字也有不少实词用法，如：着火、着眼、着想等。但“着”字在现代汉语中更多具有虚词的用法。

关于现代社会中人们将“执著”与“执着”二词互用的现象，这也与“著”与“着”二字的语音有关。在“zhuó”这个音上，“著”与“着”是两个同音字。《汉语大字典》（四川辞书出版社、湖北辞书出版社1988年出版）对“著（zhuó）”的注解是：“①附着。②穿上。③及，到。④开（花）；结（实）。⑤命令，打发。⑥旧时公文用语，表示命令。⑦用絮填充。”对“着（zhuó）”注解是：“①穿。②接触，挨上。③使接触别的事物或附在别的事物上。④下落。⑤带有。⑥在。”可见，在“zhuó”这个读音上，“著”与“着”二字的基本义基本相同，也都符合“执著”中“著”带有“附着”的意义。

《辞源》（商务印出馆1983年出版）中关于“著（zhuó)”的解释有：“‘着的本字。”在“附着”这个基本义上，其中收录了由“著（zhuó）”构成的复合词有：“著手、著衣、著意、著落、著题、著鞭、著先鞭、著手成春。”而《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2增补本）则将这些复合词收录为：“着手、着意、着落、着手成春”。可见，语言文字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同一个词在不同的时代字形有了变化，出现了不同的写法。

虽然现代社会上存在着“执著”与“执着”二者互用的现象，但由于“着”字的读音较多，写作“执着”易读白，如读成“zh o”、“zhe”等其他的语音。而写作“执著”则有诸多好处，不仅符合用字规范，而且读音一般不容易出错。

三、由“执著”和“执着”引发的一点思考

在现代社会中像“执著”与“执着”一样互用的异形词存在的情况还比较多。比如作为连词的“以至”和“以致”，由于音相同，形相似，意义上也有相近之处，因此，极易混淆。但这两个词又是有区别的。“以至”有两层意思。第一，表示在时间、数量、程度、范围上延伸，有“直到”的意思。在连接的成分不止两项时，用在最后两项之间。例如：所谈的内容很广，自人类社会以至天地、宇宙，无所不包。第二，表示由于上文所说的情况而产生的结果。例如：形势发展得这样快，以至很多人感到要重新学习。而作为连词的“以致”的用法跟“以至”的第二项用法相似，也表示下文是由于上述的原因所形成的结果，只是多指不好的或说话人所不希望的结果。“以致”有“致使”的意思。例如：他事先没有调查研究，以致做出了错误的结论。又比如“三部曲”和“三步曲”中作为量词的“b ”字。部，用作量词时指用于书籍、机器、电影等。步，用做量词时指旧制长度单位，一步等于五尺；由“脚步”义引申而来。网络中在线辞海收录有“三部曲”这个词，而无“三步曲”。“三部曲”，一般指某部文学作品由三部作品组成，例如：《激流三部曲》等。而现在运用到实际社会生活指进行工作、办理事情的程序中的三个步骤时也用“三步曲”。例如：培养研究性学习能力需要经过的三步曲是渗透、模仿和提升。

虽然在现代社会中“执着”的使用频率有上升的趋势，但是“执著”这个词语究竟该写成哪个字还需要历史来说明。但在目前的语言使用中“执著”仍占主要地位。

从现代汉语用字的角度来说，“著”字主要用在“著zhù作、著zhù名、土著zhù”和我们所讨论的“执著zhuó”等词中，而“着”则用在“着zh o火、着zhuó装、看着zhe”等词语中，且“着”作为虚词的用法又是使用频率极高的词。根据这种情况，我们建议不宜再给“着”增加负担，“执著”不宜写作“执着”。

（柳燕妮，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