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看宰牛

李关怀

牛，是世界上最温顺、最勤劳、最敦厚的动物，更是对人类贡献最大的动物。然而，人类又是怎样对待牛的呢？杀！人们杀牛的手段是很残忍的，真是惨不忍睹！我们应该怎样对待牛呢？我们应该怎样平等对待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呢？这是我们大家值得思考的问题。笔者提供两篇值得大家品读的文章，你看了也许会增加几分对牛的同情吧，请给牛们更多的关爱！

宰 牛

王蒙

“它知道它要挨刀了！”房东说。纳赛尔江拿出刀来，喊一声“安拉，艾斯敏拉”（以真主的名义），照准牛脖子飞快地一刀，样子一点也不凶恶。牛“哞”地一声闷叫，血喷如注，牛的眼睛在一瞬间突然睁大，应该说是突然放出了痛苦的强光，旋即暗淡、固定，变成两枚乌溜溜的玻璃珠子了。

穆斯林是严禁食用动物的血的，他把牛血放尽、埋好，用了不多的时间就宰好了牛，倒挂在房沿上，开始按一块钱一公斤的价格出售了。

空气里充满了牛血、牛肉的腥气。虽然用土掩埋了牛血，仍然立即引来了许多只乌鸦，真是不祥的鸟。

这天晚上海丽琪罕熬了一大锅牛杂碎汤，我只觉得腥，勉强吃了半碗就不肯再吃，使房东二老颇觉疑惑。第二天一早，我腹痛如绞，腹泻如注。从这一件事情上，我已经看准了自己的无用。

后来队里有一次宰牛，我也看到了，印象要淡得多。那是为了迎接夏收开镰吧，队里组织了农忙地头食堂，宰牛开张。宰牛本身已无所谓，令人难忘的是日落西山放牧的牛群回村里时，经过村口宰过牛的地方，牛群彳亍不前，吼声大作，悲怆鸣叫，牛蹄踏踏不已。老乡们说，牛是闻得出味道来的，一旦“得知”一位同类归西，呼天唤地之状，令人震惊。

后来一位朋友安慰我，说你怕宰牛也不算不够男子汉，只不过因为你对牛没有什么阶级仇恨罢了。他说得倒也别致，纲上得高，又叫人心宽。怎样说话，看来也值得学一学。

编辑人语

这篇短文，作者好像是在冷眼旁观，是以冷静的笔调在简写杀牛的过程，“照准牛脖子飞快地一刀，样子一点也不凶恶”，重点放在牛死的过程上，充分表现它死亡的痛苦和凄惨。紧接着写吃牛肉，“我勉强吃了半碗就不肯再吃，使房东二老颇觉疑惑。第二天一早，我腹痛如绞，腹泻如注”，暗暗表现了对牛的无限同情；作者再写第二次杀牛，也回避了对血腥场面的直接描写，而把重点放在写牛群归来时的悲壮场面；“日落西山放牧的牛群回村里时，经过村口宰过牛的地方，牛群彳亍不前，吼声大作，悲怆鸣叫，牛蹄踏踏不已”，“呼天唤地之状，令人震惊”，这种写法更有震撼力——那简直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是一种荡气回肠的震撼！牛且如此，人何以堪！作者文末又来上一点幽默，又使读者心里稍稍轻松一下。这样写，既有情感，又有美感。

牛泪（节录）

毛云尔

秋天来临，收割后的大地仿佛被剥光衣服，袒露出一览无余却又伤痕累累的肌肤。牛和人都闲了下来。闲着的人无所事事，有人提议杀牛吧。这是牛注定的一个劫数。

不管以何种方式将这种力量毁灭，无疑都是悲剧。斗牛是将这种力量毁灭，供给人欣赏，而杀牛将这种力量毁灭后，只是为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杀牛和斗牛相比似乎没有什么技巧，随便哪一个人都行，只要能够把心横下来，只要能不心慈手软。杀牛的工具十分简单，一把八磅重的铁锤就够了。刚刚煞尽的秋后的田野，就是裸露在天空下的屠宰场。远近的稻田垛泛着腊质的金黄光泽，有意无意地淡化了即将上演的这幕悲剧的萧瑟氛围。

牛被牵来了，就像去春耕或夏耕一样，自然而顺畅，丝毫没有挣扎的迹象。然后，系在某根事先准备好的木桩上，牛乖顺地依傍着木桩站在那里，偶尔动一动，那是在撵赶一些讨厌的蚊蝇，它习惯地将头低垂着，等待套上木轭，等待一声吆喝，然后使尽浑身气力去耕田犁地。

那柄八磅铁锤重重地砸在牛的脑袋上。

牛感到地动山摇，同时感到无边的岑寂，周围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无一例外地都紧闭着嘴唇。它依稀看见为他拉过无数次犁的那张最为熟悉的脸，偶尔一闪，像秋阳下被风翻弄出来的一朵小黄花，随即便又混淆在千篇一律的面孔里。

牛大惑不解，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铁锤再次重重地砸下来，仿佛携带着整个天空的重量。无人听见，在牛粗糙的内心深处回荡着山崩地裂的声音，那是最坚韧的颅骨和最坚强的意志在铁锤下粉碎了。牛庞大的身驱开始摇晃，无法抑制地向一边倾斜，挺立的四肢缓慢地跪下来，最后和铺撒着一层薄薄的秋阳的泥土浑然一体。我们往往埋怨牛逆来顺受，甚至即将赴死也不反抗。而牛呢，也许死了还在纳闷：我完全按照人类驯化的意志改造自己，宛若亘古的青铜器，在锻打中力求至纯至美。乖顺，温和，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多少剽悍与情性的天性尽失，却还是免不了陈尸旷野。

牛的泪是无声的灵魂拷问。

有的人只要杀过一次牛，从此便嗜杀成性，成为方圆几里闻名的杀手。他的眼球充盈着燃烧的岩浆似的血液，他看不见牛淡如清水的眼泪，而有的人一生中仅仅一次，便再也不肯干了，在牛訇然倒地的刹那，牛眼里骤然涌出的硕大的泪，让他的灵魂长久战栗和疼痛。

编辑人语

本文写杀牛，其手段更见其残忍，“那柄八磅铁锤重重地砸在牛的脑袋上。牛感到地动山摇，同时感到无边的岑寂”，这种屠牛方式，原始而又野蛮！作者用拟人化的写法更多地描写出了牛的思想和感情：“牛大惑不解，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铁锤再次重重地砸下来，仿佛携带着整个天空的重量”，“也许死了还在纳闷：我完全按照人类驯化的意志改造自己，宛若亘古的青铜器，在锻打中力求至纯至美”，作者对牛也表现出了更多的同情，以牛眼的泪来突出牛的哀痛，以杀牛者的忏悔来表达人们对牛的不公正待遇，从而唤起人们的自责，不要妄杀耕牛，特别不要以残忍的手段屠戮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