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 沙
那是在2001年的夏天,我从北京工程学院毕业后不久,便只身一人来到青岛求职。在人才交流市场上,经过一番角逐,我顺利地进入某工程技术有限公司,做了一名技术员。由于专业对路,再加上我埋头苦干,肯于钻研。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为公司两项重大工程提出了合理化改造建议,从而为公司节约下60余万的开支。老板自然对我是另眼相待,很快便提拔我为技术部经理助理。
当时,一位热心的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名叫晓雯的女孩。她在一家金融部门工作,人也长得温柔端庄。虽然我俩相识的时间很短,但是彼此印象都不错,双双很快就坠入爱河。如果没有那次出差的意外遭遇,我想自己的事业和感情,一定会是一帆风顺。
在我升职2个月后,我们公司准备同上海一家公司合作开发一个项目。为了稳妥,老板亲自出马,率领公司里的5名精英,去上海洽谈。我的名字,也被列在其中。在临行之前,就有一些同事用不怀好意的神情跟我开玩笑说:“那里很开放的,可千万别把那种‘现代病带回来呀一一”当然,我明白他们话语中的暗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往心里去。
到达上海之后,我们受到对方的盛情款待。那天在场的人,喝得都很尽兴。而不善酒力的我,被对方连敬几杯啤酒之后,便头晕目眩,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待酒宴结束之后,走进来几个身材苗条,装扮时髦的小姐。我被一名小姐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进一间客房。房间里的设施非常高档,我已顾不得这些,一头栽倒在席梦思床上。此时,我才发觉,原来刚才搀扶自己得是一名小姐。
不知是酒精的力量,还是我内心压抑多年对异性渴求的支配,在那个夜里,我和她发生了性关系。酒醒之后,我回忆着刚才所做的一切,又想到了晓雯,一种深深的罪恶感袭上心头。
在以后几天里,我的心里始终像坠着一块巨石。尤其是返回青岛,在机场上见到已焦急等候多时的晓雯时,我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是多么的卑鄙无耻!晓雯见我的事情有些恍惚,关切地问:“这次出差,你一定没有休息好,是吧?”我附和地点了点头。
原本,晓雯是想接我去她家,给我洗尘。但是,她见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决定改在两天后。我回到自己的租住的居室之后,迫不及待地冲进洗澡间。我用药皂涂抹着下身,一边又一边地冲洗。我想用水冲洗掉那一段肮脏的经历,可是没有用。
几天之后,令我倍感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我感觉自己的下身出现了刺痒的症状。于是,我就偷偷买回来一些治疗皮肤病的软膏涂抹,还用高锰酸钾稀释液清洗过。然而,这种刺痒的症状却一直在持续着。
此时,我想自己一定是被那个女人给传染上了性病。我的记忆,便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在校时,参加过一次“性病预防”科普展览的情景。当我意识到,图片上那些不堪人目的症状,将要在自己身体的一些部位上出现时,竟惊恐的喊出声来,并出来一身虚汗。
当我最终战胜自己,决定去医院做检查时,我的身形几乎瘦了一圈。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通缉的在逃犯一样,忐忑不安地走进那家医院的男性病科。我嗫嚅地告诉大夫,自己染上了性病。而后,大夫询问我以前有没有过不洁的性生活史。我就把自己惟一的一次性经历告诉了他。
他给我做过检查之后,神色平静地说:“你没有染上性病。”听大夫这么一说,我的内心释然了一些,但是这并没有完全解除我的疑虑。我还是让大夫开一点治疗性病的药,他摇了摇头说没有必要,然后只给我开了两盒普通的消炎药。
然而,这种释然的感觉只持续了半日,我感觉到睾丸部火辣辣的阵疼丝毫没有减退。在这种奠名疼痛的侵蚀下,我又陷入了另一种矛盾而不能自拔:既然没有染上性病,下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以前自己可从未有过。是否,先前给我做检查得那名大夫的医术有问题?!一想到这儿,我的全身神经又绷了起来。
之后,我又悄悄去了几家正规医院做过检查,检查结果都和先前那名大夫所说一致。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每做完一次检查,下体的阵疼感便增加一些。我曾强迫自己把以前那次不洁的性经历从脑海中抹去,希望自己能够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然而,我越是这么强迫自己,结果就越严重,愈加促使我把自己的症状,同那次不洁的性经历纠缠在一起。
在那些日子里,我不敢在公司的集体浴室里洗澡,生怕被同事们窥探出秘密。当然,时间一长,同事们对我反常的举动,也产生了一些猜疑。
尤其令我痛苦的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情感的选择。每当见到晓雯那清纯可人的笑容时,我就会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我借故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约会,甚至在见面的时候,她欲拉一拉我的手,我都会像遇到蛇一样,惶恐地把手背到身后去。其实,我是担心自己不小心会把这种丑恶的病,传染给无辜的晓雯。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晓雯独自来找我。她动情地拥住我问:“这些日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晓雯用那一双清纯的眸子注视着我,里面闪动着泪花。
彼此,久久地注视着。晓雯慢慢地合上眼睛,轻声呢喃道:“吻我、吻我……”而我的心陡然像被蝎子蜇了一般,把她一下推到一边,粗暴地喊道,“你走!你走!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晓雯哭着跑开了。其实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啊。晓雯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我把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幸福给践踏了。
与晓雯分手之后,我愈加陷入性病的恐惧中不能自拔。也就是从那时侯起,我开始留意街头上那些小广告。我依照小广告上所标的地址,第一次到一家性病诊所去治疗时,遇到的是一个50余岁的南方人。他先拿出一摞证书给我看,并告诉我,他从医已近30年,曾在许多专业刊物上发过论文。检查之后,他说我患得是淋病,如果不趁早接受治疗,会影响到以后的生育。
然后,他又自诩说,在这里治疗性病,全部采用进口药品,保证一个疗程使我的病痊愈。不过,一个疗程的医疗费得需要3000多元。我狠狠了心,决定接受治疗。他同意我一边注射一边付钱。可是注射了半个月之后,我感觉自己病情并没有起色。后来,我再去时,才发现那家性病诊所已经人去楼空,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我明明知道那些游医所开的诊所,大都是一个骗人陷阱。但是,由于对性病的恐惧,我竟自欺欺人地游说自己:也许这次治疗会有效,他们不会全骗人吧?于是,我又走进下一家黑诊所,结果都是失望而归。他们不但没有治好我的病,而且他们胡言乱语,使我的心更加摇摆不定。我内心的恐惧更加厉害了,我好像得了强迫症,越是治不好,越是强迫自己看街头的野广告。后来,我患上了一种心理恐惧症,
只要一见到街头的野广告,就冒冷汗;而脸上就好像被人打过几巴掌,出奇的热。
我的工资除了留出一少部分做生活费,大都被我填到那些“黑洞”里面去了。竟有半年多时间没给父母寄一分钱,我就对他们撒谎,说自己正在努力攒钱买房。
我对治疗渐渐地失去了信心,后来,我就整日把自己封闭在租住的居室内,变得越来越敏感。偶然,我听到有人说,得了性传染疾病后,就容易患上艾滋病。我就开始从网上和书上查一些关于艾滋病的资料。之后,我发现自己病症的某些方面很像艾滋病的时候,我的内心恐惧极了。我想我一定是患上了绝症。我的情绪开始更加烦躁、抑郁,经常出现轻生的念头。
有一次,我站在6楼的阳台上,想一下子跳下去算了,了结此生,也就没有了所有的烦恼和恐惧。但我在做好自杀准备的时候,一个念头爬上心头,暂时抑制住了我的冲动:等最终被确诊为艾滋病,再死也不迟,我决定去做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检查。
我走进市第一医院的男性病科,把自己一年多来求医的经历,告诉了那位李大夫。尔后,我痛苦地告诉他说:“我得性病已经1年多了,我想现在可能已经发展成了艾滋病。它像毒蛇般控制着我的心灵,使我片刻得不到安宁。如果能够被确诊,我也就解脱了。”
听后,李大夫严肃地说:“你太轻信你的感觉了,还没有经过检查,你怎么敢随意断定呢?”
经过检查之后,李大夫惊异地看着我说:“你并没有性病,我敢断定这是你的心理在做怪,你现在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点评:
性病和艾滋病恐怖症是心理疑病症的一种,他们在起病前大部分有过不洁的性行为,但是这类病人往往并非是真正的性欲放纵者。他们往往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违背自己的道德观念,放纵自己的性行为。然后,就开始悔恨、懊悔和自责,并表现出疑患性病或艾滋病的症状。
本症的主要临床表现为:病人由子对感染性病和艾滋病及其后果的过分担忧,导致心理严重的失衡,从而对自己生殖器官过分关注和过敏,稍有不适即大惊小怪,随后产生先占观念。即病人在没有就医或有确凿证据之前,就确信自己患了某种严重的性病或艾滋病。而这种先;占观念,对躯体功能有不良的暗示作用,使生殖器官出现症状,更使病人深信不疑,从此没完没了,反复就医和检查。但医生的否定诊断和检查显示的阴性结果,并不能使他们心安,仍然四处求医问药,对病人的生活、工作和社交造成较大的影响,同时造成家庭人力财力和社会医药资源的极大浪费。
此类心理病患者应该如何治疗和调节呢?
首先,应该从心理上对患者采取认知治疗。人在心理应激的状态下,躯体会发生一系列的情绪反应和生理反应,如焦虑、烦躁、抑郁、心悸、呼吸急促、血压升高、甚至窒息等。以上症状从表面看起来很严重,但是患者躯体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当心理应激反应消除之后,这些症状可以消失。病人应该了解这些知识;明白自己的症状与紧张、焦虑和恐惧的心理有关系。当在一些心理因素的刺激下,出现躯体生理反应时,应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在没有科学的证据之前,不要给自己乱贴标签。
其次,患有这种性病和艾滋病恐怖症的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不能乱投医。就如文中的“我”那样,担心被熟人知晓,不敢到正规医院去检查,而听信私人诊所黑心医生的欺骗,不仅浪费钱财,而且会加重心理负担,恶化病情。
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一点,要学会宽容自己,消除罪恶感。在这件性过错中,“我”不能说没有一点过错和责任;但毕竟是在被动和不情愿且酒后失去控制力的特殊情况下发生的,不需要对此过于自费和自罪。从积极的角度讲,这件坏事并非没有价值:首先检验出“我”是相当自省和自律的,并没有从此破罐子破摔,放纵自己的消极念头。
责编:赵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