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枫
张春弄了个副科级,当上了抓文教的副乡长。乡里副科级多,大大小小十来个,多是多,但能混上也不容易。张春这个副科级可以说是捡来的:上面让乡政府里配一个党外人士当副乡长,乡里一查有大学文凭又没有入上党的年轻人只有张春一个人。
张春当了副乡长,就搬到有套间的房子里了,下去检查工作还给派了车。人家见了他也都不再叫他小张或张春了,都叫他张乡长。乡里开会的时候,他坐上了主席台,有时候还讲几句话。张春就觉得自己得有个副乡长的样子,头发理得勤了,衣服换得快了,吸烟的档次高了,走路的步子迈得也大了。
在乡里张春天天踌躇满志、满面春风的,可一回到家就犯难了。他老婆原来在县化肥厂上班,前不久化肥厂效益不好停产了,老婆也就下岗了。老婆就和张春商量,要去卖菜,说一天能挣三十多。张春说我不是说了嘛,咱大小也是个副科级了,你去大街上卖菜成何体统呀?老婆说那你这个副科级给我找个好工作呀,让我去你们乡政府坐办公室才好呢。张春说我哪有那个本事呀,我这个副乡长只是个摆设,跟着吃点喝点还行,哪能安排人?老婆说家里现在只剩下五十多块钱了,电话费、电费、水费、有线电视费可都该缴了,到时候缴不上人家给咱停了丢人也不小。张春没辙了,就说随你的便吧,长点心眼,遇到熟人躲着点儿。
老婆是个有心人,她从娘家借了八百块钱,买了一辆三轮车,就干上了。你别说,第一天就赚了二十多。过了几天,出事了。张春下班回家,见老婆走路一瘸一拐的,张春问是怎么回事。老婆一开始还不想说,问急了,才说了实情。原来老婆去贩菜的路上有一座桥,挺陡,一个女人家推一车菜上去挺费劲。这天夜里下了点雨,上桥的时候上到一半又退了回来。车子翻了,人也摔倒了。张春听了,泪都下来了,张春擦了把泪说,咱不卖菜了,穷就穷点吧,咱以后节省点。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老婆在家歇了几天,仍要去贩菜卖。张春没办法,只好天天起个大早在桥边等老婆过来。好在起得早,一般碰不到熟人。张春慢慢就养成晨练的习惯了,帮老婆过了桥也不马上回家了。一来二去的,和几个晨练的就熟了,见面互相打个招呼。有个人大家都叫他马老师,和张春碰面的时候更多,他说他在县一中教书,问张春在哪儿高就,张春说在乡里。马老师问是乡长还是书记?张春怕露馅,说自己是一般工作人员。
有一天,张春正帮老婆往桥上推车呢,马老师跑过来了,说你做好事呀?张春吓了一跳,一看是马老师,笑笑没有说话。有一次,张春正和马老师在一块儿跑呢,碰到一个在乡里工作的同事,同事大老远就喊他张乡长。马老师大吃一惊,说敢情您是乡长啊。张春说,副的,乡里多了去了。马老师说看不出,真看不出。
转眼天暖和起来了,天亮得也早了些。这天张春仍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去桥边等老婆,老婆也准时过来了。张春正撅着屁股使劲往上推车呢,猛然听到有人说,这不,我没有骗你吧,乡长帮人家推车呢。张春抬头一看,见是马老师领个人正在他后面拍照呢。张春掉头就跑,前面老婆惊慌地喊,你咋跑了,车子退下来啦!马老师也喊,跑什么呀,这是我的同学,在报社当记者,准备宣传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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