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追风的女儿》是陈悦经典的箫笛之作。第一次听到它时,我信了一句话:音乐,会在一瞬间洞开人的灵魂。何况是用箫吹奏的乐曲呢?
在所有的乐器中,我一直对箫怀有敬意,我以为箫是最具灵性的,它与露水,与月光,与山谷,与幽暗,与惆怅连得很近。这首《追风的女儿》,恰恰把这几方面都糅合在一起了,天衣无缝。整首曲子听上去便不像是吹出来的,而像是从灵魂深处长出来的。那声音,曲径通幽,如月下的藤蔓,伸了软软的触须,向着更高更远处攀援了去,目光不及目光不及啊!灵魂这时便像蜿蜒的小蛇,顺着月光的藤蔓,向着更渺茫的夜空爬行。那夜空里有什么?茫茫复茫茫的,是流不尽的心事,泊不完的思念!
应该是在满月的夜晚,应该是在高高的山巅上,应该是这样一个女子,一袭白衣,长发飘飘,手执一管箫,幽幽而吹,是月下一枝清冷的百合啊,在乐曲里缓缓而放。风渐渐起,月光泠泠而下,是一地的花瓣谢落。她的发飞起,飞起,乐曲滑翔,像纤手在冬夜里滑过瓷器,沁凉入骨。她站起,她要追着风跑去,那里面有她最深最痛的爱啊。她要追到它!
她或许就是《诗经》里那个蒹葭苍苍的女子,永远的在水一方,却与爱情隔河相望。她或许就是《汉乐府》里那个被夫所弃的旧人,在前夫另结新欢了,她还跪着长问:新人复如何?心里竟是一千个一万个放不下的。而夜凉如水之时,她却独自泪染枕巾。她或许就是宋词里那个独上高楼的女子,望不尽天涯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乐曲继续在滑翔,风继续在吹。我怀疑千百年来,那风就从没停过。因此追风的女儿,便从远古一直追到现在,涉水而过,踏露而来。
原来,这才是女人的死穴,一旦爱上,就再难放下。生生死死,追着随着,纵使被伤得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正如高胜美在另一首《追风的女儿》中唱的:“风来云也到,雨也落了/云一被风拥抱,就哭了/再也忘不了,你对我的好/被你骗到连天荒也老……”
原来,什么也明白的,所怀念的,只是一个拥抱的温暖!原来,什么也明白的,曾经的好,是风吹云散,天荒地老。原来,什么也明白的,风总是比人跑得快,任怎样追赶,也不能赶上。
但却还要去追,蓄了一生的热情去追。所以有女子成望夫岩千年固守山峦眺望,所以有女子抱着一句承诺,孤单地终其一生。
所以,才华横溢的张爱玲,在爱上胡兰成后,也不惜低下高傲的头,倾尽小女子的温柔。最是心疼她说的那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多傻的女子!心在俗世的尘埃中,怎么会开出花来呢?聪明如她,亦逃不过,做一个追风的女儿。
或许这世上,正因为这样的女子,才有了长长久久。她们爱过了,也就无悔了。谁说不是呢?
(飘云摘自《太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