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店

2006-05-14 13:37
杂文选刊 2006年20期
关键词:店子门面宿舍楼

总是很挤,因为太小了。

四张小桌子。煮馄饨的炉子在门边。冬天还好,要是夏天,那个五、六平方米的店子就是蒸笼。

好在当街,好在味道确实不错,还有猪血,白粒丸。还有刮凉粉,甜酒冲蛋。

大都是回头客。这里的馄饨好吃,口口相传,吃得久了,你就会发现,这里的老板经常换。有熟悉内部情况的客人说,这个店子的老板是四姊妹。四个小家庭,春夏秋冬,轮着经营。每个家庭经营一季,管一年。

这样一个小小的馄饨店。锅子下面的火旺旺的。店子的后面还有一张门:我曾好奇地往那门里看,哦,原来是作坊。更小,就放一张门板,刚好站两个人。

吃东西的,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能让就让,能挤就挤,实在不行了,就站在街边上吃。不就是吃碗馄饨吗,大家将就点,很少有人因此生什么嫌弃。老板正忙着煮馄饨,老板娘忙着收钱。虽则是三块两块的,但毕竟是财源滚滚。老板和老板娘,那心情,热烘烘的。日子过得有盼头。

忽然,有人来打招呼,说门面要拆。

有人提着油漆桶,在墙上写了好大的一个“拆”字。据说,这一条街都要拆掉。那个写“拆”字的人将一个“拆”字重复着一路写了过去。

从此,这条街就不安宁了。

“拆”字好写,三笔两笔就写好了。可这街边上一个一个的家庭,就会要被拆得揭不开锅了。

拆迁是有政策的。该补助的都会补助。可这五六平方的馄饨店,能补助多少呢?他们四姊妹,到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的门面呢?

墙上的拆字,没过几天,就被人刷上了一层石灰浆。但那拆字依然隐约可见。那拆字是顽固的。想用石灰浆或泥巴去掩盖是徒劳的。

有一个诗人,发现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拆”字,且一个比一个写得霸道和流畅,便诗兴大发,以“拆”字为

题,写了一首诗,并且,还在一家刊物上发表了出来,诗曰:“一个拆字/定居我们宿舍楼的墙上,/我的宿舍楼,因此就开始抖颤/开始摇晃,/拆啊/一笔一划/像锤子像斧头,/可以想像/写字人那份得意/与酣畅,/可细看那个拆字/又实在有点脏/可能因为油漆太多,暗红暗红的/像血在流着//好多的人都围着看,都说如今这城市/就数这拆字写得好/有气有势/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我们宿舍楼的墙壁上/就因了这拆字/让人看到了希望/都说将来儿女想学书法什么的/就去进这个会教“拆”字的//书法速成班。”

馄饨店的老板自然没看到这种鬼诗。诗能管个屁用,诗能保住这店子不拆吗?历史的车轮谁也不能阻挡。螳臂挡车,挡得住吗?

你看看对门,对门如今变得几多漂亮。那个老板,据说有几亿元的资产。那门面,一个平方就是三万。好,就按三万一个平方补助,三六一十八万。四个家庭,每人能分到四万多。做梦。每平方要能补助三万,那狗都不吃屎。就是狗都不吃屎了,四万多块钱,一个家庭,能管多久呢?

这叫重新洗牌。一只巨大的手伸了过来。

馄饨店还在开着,一种恐惧从老板的脸上掉到了锅里,和馄饨一起,煮着。顾客吃着,皱了皱眉头,味变了,与从前不一样了。

老板发现,锅里的汤快煮干了。老板把那滚烫的汤向墙上那可恶的“拆”字倒去。“拆”字的皮厚,半声都不吭。

猜你喜欢
店子门面宿舍楼
山楂树
公共建筑调研报告
基于pathfinder的宿舍楼紧急疏散优化
一汤陈
做好“窗口”和“门面”,成为沟通的桥梁
一个走运的人
一种宿舍楼用电管理系统
匠人匠心成就迪士尼的“门面”
选址时别犯浑
米兰潮人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