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门

陈祖如

刘国财，某县建设局的副局长，分管房建，上任两年，乡下老家就耸立着一座洋房。三层，别墅构造，欧洲风格，据说占地一亩，装潢别致，阳光照耀下，闪亮闪亮的。人人都对这座亮亮堂堂的金屋赞不绝口，说这么气派的宅子，怕是乡里没二处。乡亲们看了眼热，说，不愧是建设局的!

新居入宅，高朋满座。刘局满面春风，甚是得意。

刘局的宅子，大门朝西，正对马路，汽车可以直接进出，东边开了个小后门，说是干嘛使的没讲明白。西大门上有个大阳台，落地玻璃的，漂亮，显眼。人站上面，马路的动静一览无遗。

以后，全家老少四口，就在大宅子住上了。刘副局长的娘，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总觉得这楼房太大，住不惯。空荡荡的，怪荒凉，心里有点怕。

还有一个多月就春节了。一天，一个光头敲这座大宅子的门，说是来化缘布施的和尚。不知真假。大光头，发福的脸，耳朵又大又长。这化缘的和尚看起来神经兮兮的。跟局长的娘嘀咕，说这宅子风水取向不对，以后准不好过!局长的娘是上了年纪的，一向笃信这方面的事理!急切地央求和尚：“老先生，按你说怎么顺应这风水?”和尚煞有介事地打量一番这宅子，又在大门踱了一圈，一口咬定要改门，把大门的向背改了才好!局长他娘虔诚地向老和尚请教了一通。心里长钉子，不安，开始操心。她决计晚上给儿子媳妇说说，劝两口子改门。

吃晚饭时，老娘添油加醋地把今天的怪事说了一遍。媳妇听着，觉得头头是道，说这事不能全信，倒也不能全不信，得找个日子请先生看看才是!刘局前些日子去了好几次发廊，今天又收了一个鼓鼓的信封，还没交给女人呢!他心里也虚，知道有风水这回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我自有安排!”

次日，去邻乡小有名气的落山庙请来了先生。

局长的娘一看，眼熟，所谓的先生就是那天化缘布施的大耳老和尚。他这次有模有样地七七八八盘算这洋楼的构造和向背，又不时掐指算算。再来一番有板有眼的唇舌，最后给了个谱：大门朝西改成朝东，开在小后门的位置；不再开后门，漏财；大阳台要敲，太显眼，最容易被马路的地神犯着。然后，拿了一家子的生辰八字，一合计，吉日选定，十一月初四动工。并交代尽快完工，收了红包刘局亲自送他回落山庙。

看这和尚的架势，该是个风水老手。虽说这新宅就像心头的肉块，舍不得动的，但还是咬咬牙，一切照先生说的办了。

这么一改，心里踏实，全家倒也安安稳稳的。新居入宅对年了，这富裕之家事事顺心。晚上庆祝，请了县建设局的另外两位局长。觥筹交错之后，说起了改门的事。刘局夸那风水先生，落山庙的大耳老和尚，说他神!他这一年比哪年都顺溜，还真没麻烦缠身!另两位局长点头。端酒夹菜，继续干杯!喝得脸上身上热烘烘的。“我省建设厅xx副厅长，某市xx副市长，建设局局长等因涉嫌贪污受贿，经专案组立案查处，现已初步查明……”省电视台报道了一则新闻。屋里欢笑畅饮停止了，三个建设局的头头面面相觑，脸色凝重，渗出一身冷汗，烦躁不安的心扑通乱跳。干愣坐着，一晚无趣，各自告辞。

两个局长连夜赶到落山庙，把先生请到家里看看。

没几日工夫，两位局长家里也改了门，还摆了观音像，设香案。日日供奉，安然度日。

十一月初四，刘局家改门整整一年。深夜，昏暗的台灯下，清烟一圈一圈上升，刘局庆幸自己没事。暗叹世上真有神人助己。开始默默盘算日后更大的发财计划。“丁冬，丁冬……”门铃响，刘局开门，是警察，专案组办案员。刘局的脸煞白，扭曲变形，“咔嚓”一声，头一仰，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眼神涣散，迷迷怔怔的，胖乎乎的身子被押着塞进车门，呼啸而去。

卧室里，女人听到了什么声音，眯糊着眼睛，扭头往窗外望，怔住了，泪珠划过脸蛋，身子颤巍巍的。“老天爷，瞎了我的眼睛吧，怎安生叫我看见!”歇斯底里的呼天抢地，然后瘫在地上。

那晚，该县另外两位建设局的局长也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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