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陪打”,打出精彩人生

2006-05-12 23:51刘汉移
青年时代 2006年3期
关键词:打网球阿龙球场

刘汉移

在广州,初次听到“网球陪打”这个概念,起因是一位女博士的丈夫在从事这项工作。女博士告诉我,她丈夫从家乡成都来到广州,现在一家公司工作,但他一心想放弃这份稳定的收入而要去从事全职网球陪打工作。据女博士介绍:在广州,网球陪打的工资为200元/小时左右,广州有200余名从事这一“地下行业”的人,个中翘楚月收入高达2万余元,而且全部是现金当场交易,避免了纳税这一坏节。所以,这两百余名高收入者过着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灰色生活”。有的网球陪打结织了达官贵人进而成为私人陪打;有的网球陪打从80年代中期就开始”原始积累”,现在已拥有数家高级体育品店;也有的网球陪打因积劳成疾,而英年早逝……看来,网球陪打,真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冯博:

30岁,广州富豪大酒店体育中心教练

30岁的冯博已有10年网球陪打的历史,目前他已厌倦了这种靠体力换钱的生涯,他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记者。

10年前,冯博还是广州中山大学新闻系的本科生。他钟爱网球,每天一下课就往学校的网球场跑,很快就练出了一身好功夫,当年打网球的广州人并不多,而像他这样的高手更是少有,几个网球场上的球友们都认识这位壮实的网坛高手。一天,他在华南理工大学的球场练习,几个对手都被他打”趴”了。这时一位30多岁的女士走上前来,邀请他打一局。冯博只当是球友切磋,欣然从命。这位女士球打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打完1小时后,她笑着递给冯博一个信封,冯博当场打开,里面是100元钱!这在1995年的广州也并不算太小的数目。冯博说:“她递给我信封时,我就隐隐知道什么了。虽然那时我从没有收过钱,但也听说过这回事。”第二天,冯博又去了华南理工大学的网球场,只见该女士已经守候在那里,两人会心一笑,就这样,冯溥正式走上了网球陪打之路。

陪这位女士打网球一打就是一年。冯博得知她在银行工作,收入颇丰,平时很喜欢运动。慢慢地.冯博发现了许多行规,比如说,一般的网球陪打都是在场地外等候由球场管理员介绍客人,再由管理员抽取20%的中介费。这种陪打称之为“打野球”,冯博被客人直接选中是他的幸运。还有一种客人直接带着陪练过来的,这种陪练可以说是被客人“包”了的,而据他发现,被包的陪打一般而言只有两种,或是球技很好,或是长相很好。被”包”的陪打不用每天临时去找客人,相比起“打野球”的更有稳定感。被“包”的陪打只要有2、3个固定的客人,就可以有上万月薪了。那么,到底是谁包的网球陪打呢?冯博很快地发现了客人们的层次:一类是所谓“事业有成者”,大多是私企老板,各大公司经理以及文化界的精英;另一类则是“有闲阶级”一一驻广州外籍人士的夫人们,以及若干不明身份的女人们。

冯博就曾碰到一位女客人想“包”他。这位女客人是一位外商的“金丝鸟”,既有钱又有闲。冯博听别的网球陪打说,这位女客人出手很阔绰:常常在陪打费之外,一伸手就是200元小费。但她的选择也很苛刻,除要求陪打球技高超之外,还要长得帅,被她“包”过的陪打有二三个,人人谈起她,脸上都是神秘的笑容。冯博可不敢趟这趟浑水。之所以选择到酒店工作,是因为酒店给他带来了真正有层次的客人。冯博在酒店里是网球教练,上班期间认识的客人下班后还会找他当陪打。而且,入住富豪大酒店的客人在层次上绝对比外面随便认识的高几个档次。

冯博最喜欢的客人是一位新华社的记者。这位记者总是出“丑”,第一次打球伤了鼻子,第二次伤了手指。可两人在一起,不仅打球,而且喝酒聊天,像朋友一样。冯博已经有点厌倦了当网球陪打。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种生活与他理想中的生活不一致。客人们总是高高在上,很少有人真正瞧得起网球陪打。而且,网球陪打也是一门吃“青春饭”的行业,冯博说.如果年过40,就很少有客人了。所以,他想尽办法要尽快给自己找一条比较稳定的出路。

汪玲:

女,36岁,专职网球陪打

汪玲一点也不像是个网球陪打,她身穿一套裁剪合体的灰色套装,坐在宾馆大堂里和客人喝酒聊天,看上去像一位成功的商人。

果不其然,她,是羊城最早的网球陪打之一,又是拥有两家体育用品商店的老板。90年代初,汪玲从省网球队里退役下来,整日无事可做,只能在一些高级宾馆里打打球发泄一下。那时候.打网球还要找陪练的,只有一些在中国旅游的老外和一些港台客,可他们所支付的都是兑换券。当汪玲拿到第一笔50元兑换券时,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当专职的网球陪打。她放弃了街道为她安排的工作,专心致志地在这一行业里钻营起朱。她用的球拍是500多元的Hade,她的球鞋400多元一双。这在当年,可是天价。可汪玲深谙客人心理:只有好包装才能证明你的实力。果然,只要汪玲往球场边一站,就有老外主动招呼她:“Can YOu help me?”当然这个忙不是白帮的,打完球,一个信封就递过来了。

汪玲放弃了90年代人人看重的稳定工作,从事极有风险的网球陪打,看似一招险棋,但回报也是丰厚的:目前的汪玲已在中山八路和黄浦大道拥有两家体育用品商店,专营高档网球用品。现在,她已经不用当陪打赚钱了,兴之所至,也会玩一回票,跟一些老朋友打一场友谊比赛。

汪玲和丈夫也是打网球时认识的,两人都是陪打,一开始还是竞争对手,慢慢地熟了,两个互相介绍客人,到了最后,成了佳偶。

最有趣的是,她的丈夫现在已在广州一家大银行工作,机遇也是网球。一位银行行长前来休闲锻炼,发现这小伙子打球很让人舒服,由于银行常有各种各样的接待业务,索性把他招进去专司打网球之职。

汪玲说:最苦的时候就是在球场外徘徊,找不到一个客人的时候,她曾经有半个月接不着活,那时候的心情特别糟糕。幸亏有朋友将自己的客人转介给她,使她又有了收入。在北京,女性网球陪打的费用是男性的两倍,而广州,男女陪打的价钱一样,据业内人士分析,北京好打网球者多为男性,而广州则女士也不少,所以在广州,女性网球陪打没多少性别优势。

汪玲并不忌讳谈她的陪打生涯,她觉得:只要你清白敝人,干什么行业都一样。

阿龙:

男,34岁,工人体育场网球中心管理员

工人体育场网球中心高大宽敞,几个网球场连在一起,看起来很气派,我买了门票,和女博士的丈夫王力一起进入场内。王力和这里的球场管理员阿龙很熟悉,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拍拍手。

阿龙大约30多岁,人很胖,但眼神很是灵活。他听说我要看看“打野球”的,说:“大容易了,这里每天都有。”正说着,一位高大微黑的小伙子凑上来给阿龙敬烟,还赶快掏出火机点火,阿龙把眼睛往我这儿一瞟,我明白,这小伙子就是打野球的。小伙子叫了声:“龙哥,今天有没有活啊厂阿龙把嘴往边上一吱,我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群中年

妇女正坐在场边,神态很是端庄。

王力悄悄告诉我,这批中年妇女可不能小瞧,她们大多是在华做生意的日本人、韩国人的妻子,家大都在流花湖附近,所以是网球中心的常客,而且,这批妇女热爱打球,出手又阔绰,是“打野球”者的最佳客户。

只见一名中年妇女已和网球中心的一名教练打上了。老实说,她打得真不好,由于个子不高,加上身体又微胖,只见她在球场上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接着一两个球,而教练实际上已尽量迁就她的低水平了,基本上在给她喂球,可她还是把网球打得满场飞。刚才看见的高高的小伙子这时;中上前去,他站在中年妇女那半场,边捡球边抬头讨好地笑,大声说:“这球打得好!”一会儿,他手里已有7、8个球了,他走上前将球递给中年妇女,两人相视一笑。

阿龙在旁冲我笑,说:“看见了吧?你看,这就是打野球的标准招术:卑躬屈膝。”我觉得十分好笑,问他:“还有哪些招术呢?”阿龙把指头一指,说:“刚才那是第一招,都是那些刚刚开始当陪打的,既没路子又没有朋友,只好用这招。还有一招就是‘孤芳自赏,你看那边那位……”只见隔壁网球场上,一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正自顾自地练习网球,他一个人对着墙打,不时打出一两个好球.弯腰俯身很是精彩。阿龙说:“你别以为他是自己打着玩的,其实他是在钓鱼口内,等着,愿者上钩呢。”正说着,只见前面那个中年妇女已和教练鞠躬“拜拜”了,刚刚还在捡球的小伙子一跃而起,很兴奋地披挂上阵了。

阿龙说:这批日、韩人可以说是这里最稳定的客源,而且她们出价高,每小时的陪打费均为200元。一天陪她们打两小时就有400元进帐,想想一个月能挣多少吧!所以,打野球的最盼望的就是跟这批客人挂上钩,那样,就可以“转正”了。因为网球场大多在室外,所以打野球的最怕下雨天了,一到下雨,找不到客人,到手的收入就白白地跑掉了。据阿龙说,有人打球不要命,他们这里常来的一位体院的老师,姓郭,陕西人,每天打5、6个小时的球,而且还常常抢别人的客,身体越来越糟。按理说,一日打2个小时已是极限,打5、6个小时显然体力透支,郭老师的球越打越差,渐渐地,客人们也避开了这位“病猫”。屋漏偏逢连阴雨,郭老师的学校又收到检举信,说他在外从事不正当的第二职业,希望“有关领导加以管教”。虽说教师兼职并不违规,但学校里风言风语又让他够难受的。郭老师终于黯然出局。正说着,那位“孤芳自赏”的小伙子也找到了买主。只见一位女士走上前去,双方正谈着什么。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只见双方点头微笑,显然已达成协议。不一会,双方挥拍上阵了。

阿龙说:“卑躬屈膝”的和“孤芳自赏”的都没通过他作介绍,下次对他们就没那么客气了。一般而言,球场管理员与客人们都很熟悉,代为介绍最合适不过。一是客人相信,二是陪打也不用茫茫然地东找西找。所以,管理员的中介费用也不低,对于关系近乎的陪打,抽取10%,而关系一般的,则为20%。也就是说,球场管理员随便坐着,一天都可以拿到200多元钱,难怪阿龙吃得这么胖呢。

不少陪打的最终目标均为:找几个能帮忙的客人.做做生意发笔财,毕竟陪打只是一时之事,而非一辈子的职业。

广州是一座海纳百川的大都市.每个人均有每个人的生存状态,网球陪打这一特殊的行业,在不规范的市场中勃然生长,是喜,是忧,也是一件难以判断的事。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幸运是与痛苦相伴而生的,从这一点来说,他们与我们这些常人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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