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悟空,长空无安

2006-04-28 13:48
新作文·中学生适读 2006年5期
关键词:国子监建业魏征

虞 超

(一)

大唐盛世。

李世民为当朝国君,今年准备由各地汇集精英20名做御前会考,前5名进入国子监进修。“进入国子监等于迈上了做官的路。”父母从小是如此说的。

当时的读书人中最响最亮的是这三个字:国子监!

我家住在一个四水环绕的江南小镇——建业。本家姓吴,其兄名“秀彩”,自名“文彩”。十年寒窗终于一齐通过了乡试,会试。

大清早,其妹文秀为我与哥打点早餐。文秀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母亲一直为有这么个女儿,而倍感自豪,文秀并不知道,其实她本不是吴家的妹子。一次庙会时,父亲带着6岁的秀彩与5岁的我去凑热闹,在迎春桥脚边发现了她,一纸置其囊内曰:“请好心人收养。”家境一直贫寒的我们竟把她抱回了家,我与哥的名字各取其一,取名“文秀”。

从15岁起,我便喜欢上了这个不是妹妹的妹妹。可是文秀却有了心上人——铭帧。铭帧这次也通过了会试。而我看他,自然万分地不顺眼。

水乡的情调是浪漫的,由于建业东面是东海湾,水产品特丰富,建业人长得个顶个的秀气。我与哥坐在打铁铺附近的一个小亭子里,一边听“哐、哐、哐”的打铁声,一边消磨时间——为了考试的公正性,凡通过会试的考生休息四天。

“文彩,你说这次我们能通过御试吗?”哥冷不丁地问道。

“能的,就凭咱的实力。”我不屑地答道。

哥之后便沉默—了好久,直到血红的晚霞映满西边的天空。我知道,哥通过会考是拿了我以前的稿纸,换了换主角,侥幸通过的。而御试,考题就不会那么能混掉了。而我,自幼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的。

“秀彩……文彩……吃饭了……”文秀叫我们吃饭了。她一直直呼我们的名字,有时我会拿着毛笔敲她的头说不懂礼貌,而她只吐吐舌头,乖巧地回家绣花去了。

饭后,哥抬起了西窗,抬头很迷惘地望着天空,御考给他带来的压力的确很重。夜已经很深了,门外忽然有轻轻的叩门声,只那么两下。父母已经睡下,文秀大概也睡了,我看了看哥,他仍然望着天。我去开了门:“谁?”我轻唤,无人应,地上有一封用石头压着的信。

信是他写给文秀的。他——铭帧。哥这时也好奇地走了过来,看见信封上“文秀启”,说:“我送过去吧!”我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哥一脸雾水地站着,我呆了一刻钟,狠狠地拆开了信,哥想阻止我已来不及了,映着一跳一跳的淡黄的烛光,我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看完了信,然后揉成一团,扔到了墙角。

信上说:“文秀,在御考之前,我想见你一面,八月十八晚,东海湾大木桥下,不见不散。铭帧。”

八月十八就是明天。我一宿未眠。

第二天,文秀依然打点着家常,哥依然望着天空。本来我想说点什么,看到这也有口难开。

二十日,御试开始,辰时三刻进殿,我与哥一脸呆板。

“听说他死了。”

“铭帧死了吗?”

“恩,八月十八涨潮,他一直抱着桥柱,给淹死了。”哥的声音压得很低。

“文秀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哭了一天,什么东西也不吃……”哥不再说了。

“哥,这你拿去背一下;。”我递给哥一首诗,”也许用得上。”

(二)

御试时间为两天两夜,其中不许家人送食物或是水,两天的吃喝自行携带。皇宫富丽堂皇,两边的柱子上绕满了一条条金光闪闪的龙。哥在我右上角的位置。皇上坐在龙椅上,威严地望着从各地挑选的19个人。众人坐毕,辰时已到,还有三刻。大厅里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冰凝一般。我分明看到哥的长衫后背已湿了一片。“三刻已到,关门,未到一人做自动弃权……”大臣魏征缓慢而凝重地喊到“发卷——”

题目是一个字:“情”。

我冷笑一声,哥还真是贵人好运。因为我给他的诗便是我准备御考后送给文秀的一首情诗《落水花》:

布衫草芒霾天旋,

乡音空荡锁清愁。

拟词打酒穿桃花,

窝似泥潭念春秋。

坐席悬搁应残月,

不罢休!

刀横架首似水流。

这是一首藏头诗,首字谐音相连便成:不想你我做不到!

而此时又不知文秀是何等的伤心,就因为我自私地扔掉了那封信,残害了一位才子。铭帧并不坏,坏的人是我!我!手中的笔被我握得“吱吱”直响。

两天的光阴可以造就一代贵人,而我手中的笔却一直没沾过半滴墨。白皙的宣纸上映着我清晰的泪痕。已经申时了,离考毕大概还有几个时辰吧。皇上在龙椅上打着瞌睡。魏征仍然瞪着严肃的双眼,时不时扫着考场。

我快不能呼吸了,真的。内心的不安与良心的谴责像利刃一样绞着已脆弱不堪的心。我一把扔掉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站起来踢翻了桌子。

(三)

哥哥考上了,骑着骠壮的骏马从状元坊下经过。这时我才认识到,哥,吴秀彩真的成了“吴秀才”,而我吴文彩真的变成了“无文采”了。哥去了国子监。国子监紧临皇宫,东面是香火鼎盛的化生寺,南面是闻名于世的悦来客栈。繁华的西街,布满了当铺,布店,饰店,宝石店,钱庄,兵器铺,还有许多各具特色地方小商铺。一派升平景象,这就是长安啊!果然人杰地灵。

那天我踢翻桌子后便被侍卫当场拿下,并以扰乱试场纪律而棍责50大板。当时程将军刚好路过,出于怜悯便开恩把我收进了程府。自此我竟成了个打杂的。

程府广开门庭,招收天下有志之士,收为门生。而我也经常在旁偷偷地看,偷偷地学。世事弄人,谁能料到仅仅5个月,我便掌握了程咬金引以为傲的文韬武略。程将军拍着我的肩说:“行啊I”两个月后,我成了大堂首席弟子。之后不久,程咬金战死沙场,我也就名正言顺成了新的武将。而这时的哥哥,已与魏征平起平坐了。三月份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四)

建业已焕然一新,原因很简单,因为出了个臣相又出了个将军。

回建业主要是因为家父50大寿。我想,哥也会回来吧,家里5人团聚该是怎样的心情。事实上,是6个人。

当我走进已被装潢一新陌生又熟悉的家,看见的是一身白衣的哥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文秀。我无法想象“哥,孩子是……”我声音有些发颤。

“是的,孩子是我的。”大半年的官场舌战,哥说话十分沉稳。我扇了哥一个巴掌,向父亲欠了欠身,径自到房中喝酒。我瞬时觉得哥是如此让人恶心。用“乘人之危”“趁火打劫”都不能来形容他的恶心。对于文秀,只有沉默。我无法了解文秀对于哥哥是怎样的感情。

娘问我:“给你爱情,亦或亲情,你选哪个?”我说:“亲情。”娘笑了。

(五)

离开建业的那天,我去了文秀与哥哥的房间。哥手中拿着配剑,文秀倒在床上,床沿已被血染得

一片鲜红。我瞪着眼吼道:“混蛋,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走。”哥冷漠地说。爹站在门口,微低着头,娘头靠着父亲不停地抽泣。哥说:“这下,你舒心了吧。”

那天,我下定了决心,等到明年再回来的时候,只会有我,吴文彩一人。

(六)

上朝,退朝。上朝,退朝……我不停地进谏关于吴秀彩谋反主事。皇上一自不相信。为了使皇上相信,我整日弄伎俩,茶不思,饭不想,只为杀死哥哥。直到有一天退朝之前,魏征宣布:“午时三刻,斩首反臣吴秀彩。”

我诧异地问魏征:“魏臣相,皇上今天怎么……”

魏征说:“吴臣相是自首的,说愿以死来赔偿辜负皇上的鸿恩。”

哥最后还是死了。烈日下在利刀切下他的脑袋的时候,我咧着嘴,不禁有一种快感。天空瞬时也一片血红。

哥的丞相府由我来查封。看着一尘不染的府邸,再想着我与哥一样肮脏的嘴脸,真是讽刺。

“报将军,在书房找到给您的一封信。”一侍卫忽然跑过来。我撕开了信封。

(七)

文彩吾弟,看你日渐消瘦,我想我也是时候走了。带走你的恨,你的情。我本与你只有单纯的手足之情,自从父亲把文秀带回家那天起,我便觉得,我们的世界要变了。铭帧的死,不能全部怪责于你,也只能叹造化弄人。而自你离开以后,文秀便已有了身孕,孩子是他的。要知道,不过门便有孩子是多么羞耻的事,所以,我说了,孩子是我的,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就在父亲寿辰第6天,我陪文秀去了江南野外散心,遇到了一位罗道人。一直听说他很会猜字,文秀说要试试。难得她有兴致,我也便答应。

“那么说个名字,你比较熟悉的。”罗道人间。“嗯……文彩!”文秀说,“文章的文,彩色的彩。”罗道人深思了一会说:“‘文有四笔,而‘彩的左上角部分也是四笔,去除后剩下一个‘木与三撇,‘木字拆开为‘十八,三撇代表‘大水,嗯……大概是说‘十八号时的大水与你说的这个人有关。”我一下子都愣住了。当我头转向文秀时,她,满脸是泪,文秀问我铭帧的死因,我把你那天揉成一团的信拿给了她看。那信从你扔掉那天,我一直保存着。

回到家时文秀告诉我她累了,我便去煮姜汤。这时,我听到母亲的尖叫,再后来,我看到文秀倒在床上,她如料自杀了,用我的配剑。我木然地拔出了剑之后,你来了……

至于我的自首,我想,现在的你,作为兄弟的你,作为娘儿子的你应该了解了。不知道娘有没有问过你,亲情还是爱情,选哪个?文秀与铭帧选择了后者,而我,选择了前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同的选择最终却都是死?呵……如果我的死会使你释然,那我也就暝目了。

(八)

三尺绫丈。

我高高悬于将军府房梁之上,我想这是我现在惟一能做纳。为文秀,为哥哥。

我看见黑白无常前来勾魂了,却又清晰地发现黑白无常眼角噙着的泪水。我相信我没看错。因为,我死了。

(指导老师/吴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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