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晋裕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草绿遍地花。在来锡林郭勒边防军分区工作之前,我心目中的草原就是几首草原歌曲形成的定位。真正置身于锡林郭勒大草原,你会发现,夏季的草原简直就是一轴美丽无边的画卷,翻不尽,看不够。草原的天蓝,蓝得让你怀疑它的真实,草原的云白,白得让你想采摘几朵;草原的花美,一片草场一种花色,红的如山丹花,粉的如干枝梅,白的如山韭菜,连绵数公里;草原的羊多,成千成群,游移远天,使人分不清哪儿是羊群哪儿是白云,草原的草绿,风静如绿毯,风动似碧波;草原的歌美,马头琴弦流出的长调,悠扬凄婉,荡气回肠。
然而,夏季的草原美丽但却短暂。这倒应了那句“好景不长”的俗语。每年进入9月份,广袤无垠的草原似天公涂抹了一层酱黄,绿色渐褪。随着草原季风的肆虐,天气日渐变冷,刚交10月,一夜之间气温骤降,随即雪花漫天飞舞,锡林郭勒草原的冬季已经悄然来临。
锡林郭勒草原的冬季来得如此匆忙和迅即,以至于竟然忽略了秋季,缺少了酝酿,没有了过度。这倒颇像草原牧民的性格,倔强、耿直、不会绕弯。冬季是草原人一年中与之厮守时间最长的季节,因而冬季的草原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草原。据《锡林郭勒盟志》记载:锡林郭勒草原寒冷季节长,风沙大,雨量少,全年除7月外,日最低温度平均在摄氏零度以下,年极端最低气温在摄氏零下40度以下,有3个季度为冰雪天气,无霜期不足100天。这样的气候条件,注定了草原要与寒冷常相伴。
锡林郭勒草原的冷,是一种彻底的冷。冷得真切,冷得过分,冷得残酷,让初次在草原过冬的人一时难以招架。我是在一个“三九”时节到锡林郭勒军分区报到的。早晨,按照在内地的习惯,我提前起床晨练。刚一出门,一股凛冽的冷气劈头袭来,面部有如无数钢针刺扎般的疼,首次“见面礼”愣是把我“逼”回室内。后来到边防检查工作时,我发现边防一连的保温猪圈里圈养的十多头肥猪只只无耳,便纳闷地问:“猪耳朵咋这样?”连长唐会斌平静地回答:“冻掉的。这几头猪算是耐冻的,有几头猪连尾巴都冻没了。”
锡林郭勒草原的冷,还是一种不静的冷。乘着越野车沿边防路上哨所,你会看到一道奇妙的景观:连绵起伏的公路上,风推着雪,雪乘着风,形成一缕缕流动的“飘带”,时而顺路而行,时而穿路而过,似轻纱,像哈达,擦过路面,车行其中,犹如腾云驾雾,仿佛身处神话般的白色世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白毛风”。顶着呼呼咆哮的“白毛风”,艰难地登上海拔1500多米的哨所,举目望去,白雪覆盖的茫茫草原,雪尘在狂风的助虐下漫天翻滚,犹如狼烟四起,万马奔腾。
冬季的草原不静,但却纯净。这里,几乎原汁原味地保留了蒙古族以牧业为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没有工业粉尘,没有汽车尾气,偶尔随风飘来一阵淡淡的羊粪味,毫无遮拦地沁入人的心脾,让人联想到内地秋季田野上的青稞,联想到草原牧民满圈的牛羊,联想到中国农牧民逐渐富裕起来的生活。
纯净的草原孕育了草原人与戍边人浓厚而纯真的情谊。在锡林郭勒千里边防线上,凡有边防哨所的地方,就有戍边官兵与蒙族牧民亲如一家的故事。这些故事虽然看似平常,也少有生动情节,但透过它,让你读懂了军民鱼水的真正含义,领略了民族团结的群众基础。巴图吉雅是东乌珠穆沁旗满都胡宝拉格苏木的一位蒙族牧民。去年,富裕起来的巴图吉雅家告别了祖祖辈辈扎住的蒙古包,盖起了一院砖瓦房,家里承包了4万多亩草场,喂养了2000多只牛羊。夏季里,巴图吉雅全家要到几十公里外转场放牧。临走时,他们只给巡逻战士打了个招呼,就放心地将几十万元的家产扔给了边防连。坐在巴图吉雅家里,喝着主人端上来的热腾腾的奶茶,我问巴图吉雅:“放心吗?”巴图古雅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解放军,放心!”
淳朴憨厚的牧民是最讲以心换心的。边防官兵把帮助牧民看病、找回走失的牛羊当作义不容辞的责任,而牧民却受之以滴水,报之以涌泉。在边防10连某哨所检查工作,天刚蒙蒙亮,我被一阵拖拉机响声惊醒。原来是哨所下的蒙族牧民兄弟哈达又上哨所送水来了。边防营教导员程德胜告诉我,他当排长时哈达一家就开始义务为哨所送水,分文不收,十多年来从未间断。在随后的边防调查中我发现,类似哈达这样的蒙族兄弟义务为边防服务的事,在边防连队比比皆是。尤其是冬季,当风雪阻隔给边防官兵的生活和执勤带来困难时,边境一线那星罗棋布的蒙古包、定居房,犹如大海中的诺亚方舟,承载起了草原人与戍边人唇齿相依的动人佳话。
此时此刻,我才仿佛明白:我为什么如此赞美锡林郭勒草原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