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倩 薛 慧
“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F.De Saussure)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最杰出的语言学家。“索绪尔提出的语言学说,是语言学史上哥白尼式的革命,对于现代语言学的发展有着深远的意义。”关于索绪尔语言理论最完整的记录是由他的学生根据同学们的笔记整理成的《普通语言学教程》。在这本书中,索绪尔完成了从历史比较语言学向普通语言学思想的转变,可以说“标志着现代语言学的开端”。
为了说明一些抽象的概念和理论,索绪尔运用了大量的比喻,值得庆幸的是,《普通语言学教程》的记录也基本完整地保留了这些比喻,使我们今天的读者有幸能够领略到索绪尔诗人般的想象力,从而更加深入地理解他的理论。索绪尔的语言理论贯穿着“二元对立”的哲学思想: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语言和言语,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能指和所指,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等等,种种关于语言学的核心概念无不是成对出现。索绪尔自己也在绪论中指出:“不管我们采用哪一种看法,语言现象总有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是互相对应的,而且其中的一个要有另外一个才能有它的价值。”我们甚至可以说“索绪尔的语言学是研究对立关系的语言学”。
据笔者的不完全统计,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出现的比喻有40处之多,而且在解释一些重要的概念时,索绪尔都不忘比喻。当然,关于几对重要的核心概念,他就更不会吝惜他的想象力了。经过观察我们不难发现,虽然比喻各种各样,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个比喻都至少包含一对对立,这为我们通过比喻去理解索绪尔的二元对立的语言学思想提供了依据。
一、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
索绪尔把语言学分为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区分了语言的内部要素(internal element)和外部要素(external element)。索绪尔关于语言的定义是语言符号的组织结构或功能系统。他要把一切和语言的组织、语言的系统无关的东西排除出去,也就是把所有“外部语言学”涉及的东西排除出去。但是,索绪尔并没有否认外部语言学的重要性,他指出,语言和民族学、政治史、各种制度以及地理因素都有密切的关系,并且在本书中也对地理语言学进行了单章的论述。索绪尔要强调的是“一切在任何程度上改变了系统的,都是内部的。”
在这里,索绪尔第一次用到了他最心爱的那个比喻——下棋。他指出,“国际象棋由波斯传到欧洲,这是外部的事实,反之,一切与系统和规则有关的都是内部的。例如我们把木头的棋子换成象牙的棋子,这种改变对于系统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假如我减少或增加了棋子的数目。那么这种改变就会深深影响到‘棋法。”也就是说,改变棋子和棋盘的材料,是外部的,它影响不到规则本身;棋子的数量和走法是内部的,一旦改变,游戏的性质就变化了。语言是一个系统,内部语言学研究的是语言的组织,语言系统中的各种成分及成分间的关系和功能;外部语言学研究的是语言系统之外但同这个系统密切联系、互相影响的各种外部要素及它们与语言的关系。
二、语言的语言学和言语的语言学
索绪尔把复杂的语言现象分为言语活动(language)、语言(langue)、言语(parole)。他看到了前人研究中存在的种种概念的混淆现象,提出“言语活动=语言+言语”的著名论断。他指出言语活动的内部是异质的:有个人的一面,又有社会的一面;既包含一种已定的系统,又包含一种演变;是现行的制度和过去的产物。进而指出,语言是言语活动中社会的部分,个人以外的东西;又是人们可以分出来加以研究的对象;它的内部是同质的,是一种符号系统,并且符号的两个部分都是心理的。然后,索绪尔又作出了语言的语言学和言语的语言学的区分。
在这一部分,索绪尔用到了“乐章”和“演奏”的比喻。他说:“我们可以把语言比之于交响乐,它的现实性是和演奏的方法无关的;演奏交响乐的乐师可能犯的错误绝不致损害这种现实性。”从二者的区别来看,“乐章”是固定的、统一的整体,不因为“乐师”的演奏而不同,语言是社会的,不以个人的语言为研究对象;而“演奏”是会因为“乐师”的演奏而异的,言语也是个人的,会因个人不同的发音等因素而不同。从二者的关系来看,“乐章”是“演奏”的工具,也是“演奏”的产物。语言和言语也紧密联系并且互为前提。“语言既是言语的工具,又是言语的产物。”
三、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
索绪尔还把语言学分为共时语言学(synchronic linguistics)和历时语言学(diachronic linguistics)。在他看来,语言和一切有研究价值的科学一样,都有内在的二重性,都有一个“同时轴线”和一个“连续轴线”。他认为有关语言学的静态方面的一切都是共时的,有关演化的一切都是历时的,并且区分出语言的共时态(diachronie)和历时态(synchronie),二者分别是指语言的状态和演化的阶段。进而分出两种语言学——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即静态语言学和演化语言学。
这一部分是索绪尔要论证的重点,所以他不惜用大量的比喻来说明他的观点。为了说明共时语言学的重要性,他首先用了“阿尔卑斯山的全景”这样一个比喻。他说:“要描绘阿尔卑斯山的全景,却同时从汝拉山的几个山峰去摄取,那是荒谬绝伦的。”“要是语言学家老是跟着语言的演化转,那就好象一个游客从汝拉山的这一端跑到那一端去记录景致的移动。”在这里,索绪尔是在批判以前的历史比较语言学的弊端,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要描写语言或是确定它的使用规范,语言学家就要集中在某一个状态上加以研究,也就是在共时的平面加以研究,而不是研究语言的演化。
接着,为了说明共时态和历时态的独立性和相互关系,索绪尔又一连用了三个形象的比喻。他先把历时态比作“物体”,把共时态比作“物体在平面上的投影”,任何投影都依赖于被投影的物体,但又跟物体不同,“投影学”不是只考虑物体本身就够了。同样,共时态虽然是历史的某一时期的投影,但并不是只研究了历时态就可以对语言有全面的了解。
然后,索绪尔又用“植物的横断面和纵断面”作比喻。他指出把一段树干从横面切断,会在断面上看到一个复杂的纵向纤维的图形。而这些纵向纤维,把树干垂直切开也可以看到。“纵断面表明构成植物的纤维本身,横断面表明这些纤维在特定平面上的集结。”“但是后者究竟不同于前者,因为它可以使人看到各纤维间某些从纵的平面上永远不能理解的关系。”也就是说,历时态相当于“植物的纵切面”,共时态相当于“植物的横切面”,二者之间是相互依存,并且存在交叉,但是共时的平面有很多东西在历时的平面上是永远看不到的。
最后,索绪尔又用到了他那个最心爱的比喻——下棋。他用全局棋的走法比作历时态,用静止的一个棋阵比作共时态。下棋的时候从一个棋阵过渡到另一个棋阵,就相当于语言中从一个共时态过渡到下一个共时态,整局棋的走法就相当于语言中的历时态。从一个平衡过渡到另一个平衡,下棋时只需要把棋子移动一下就够了,不会发生大的搬动,而语言也是如此,只需移动一些孤立的要素。一着棋可以使整盘棋局有所改变,一些语言要素的变化同样会影响到整个语言系统。这就是说,历时的变化会对共时的状态产生影响。“一个棋子的移动跟前后的平衡是绝对不同的两回事。所起的变化不属于这两个状态中的任何一个;可是只有状态是重要的。”这句话是说共时态更加重要。下面他进一步论证了这一观点,“在一盘棋里,任何一个局面都具有从以前的局面摆脱出来的独特性,至于这一局面通过什么途径达到,那完全是无足轻重的。”“要描写某一局面,完全用不着回想十秒钟前刚发生过什么。”在索绪尔看来,历时态和共时态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此,“言语从来就是只依靠一种语言的状态进行工作,介于状态之间的变化,在有关的状态中没有任何地位。”
到这里索绪尔关于共时态和历时态的观点已很清楚了,二者相互依赖,密切联系,但是共时态显然是更加重要的,而以往语言学家的研究却忽视了这一点。当然,共时语言学比历时语言学也重要得多。我们可以看到索绪尔摒弃历史比较语言学,开始了普通语言学的研究。
四、结语
从上面我们对三组概念的简单分析和对其中比喻的剖析中不难看出,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渗透着二元对立的思想,并且在对这些概念进行解释时,他都用到了比喻,使这些在当时来说崭新的概念变得通俗易懂。这位语言学大师的风采从这些至今还熠熠生辉的比喻和理论中可见一斑。我们对他关于语言学的分类总结如下:
参考文献:
[1]冯志伟.现代语言学流派[M].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
[2]刘润清.西方语言学流派[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5.
[3] F. De Saussure,高名凯译.普通语言学教程(汉译本)[M].商务印书馆,1980.
[4]许国璋.关于索绪尔的两本书[J].国外语言学,1983.
(王倩,徐州师范大学(泉山校区)文学院;薛慧,河南郑州市文化绿城双语实验小学)
注:王倩:女,1982年生于河南郑州,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和语言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