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研究核武器“可靠替换弹头”

张玉龙　刘华秋

美国提出RRW计划的缘由

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核武库，截至2006年1月约有5735枚现役或实战的核弹头，其中战略核弹头5235枚、非战略核弹头500枚，另外还有约4225枚核弹头处于后备或反现役的武库中。这些核弹头大多数是80年代及以前生产的，有些超过了原计划的保存期限，库存弹头的不确定性将不断增加；况且当时的设计原则是“核弹头尺寸和重量尽可能小、爆炸当量尽可能大”，对于核弹头长期储存的可靠性考虑不足。由于这批核弹头不断老化，美国于90年代初开始实施“以科学为基础的核库存技术保障与管理计划”(SBSSMP)，依靠监视、非核爆试验和计算来评估核武器的安全状态，以便及时发现问题、重新生产并替换弹头部件。由于美国承诺暂停核试验而无法验证新设计，在生产替换部件时只好尽可能接近其最初参数。利用上述方法，在10多年不进行核试验的情况下，美国国防部和能源部仍能确认库存核武器是安全可靠的。

但是，小改动的不断累积，使得弹头安全可靠性的核证工作越来越困难。可靠替换弹头计划的支持者断言，从长远看，延长寿命计划难以为继，也许不得不通过核试验来完成核证工作。可靠替换弹头计划的直接目标，就是借助以往的经验和新的技术，在10年内制造出新型的替代弹头。这些核弹头易于制造、安全可靠，能够无需核试验的核证而长期保存；全寿命费用低，能对未来的军事需求做出快速响应；而且能够满足环境安全和人员健康的要求。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可靠替换弹头计划将牺牲一些弹头指标(如重量、体积、当量、效率等)，放弃一些冷战期间至关重要、但目前可以舍去的性能。该计划还包括核武器综合设施的现代化、削减非部署核武器的数量、实现“无限期”库存等内容。概括地说，可靠替换弹头计划有两大目标：一是用数量更少但更可靠的核武器库存，代替不那么可靠的大量武器库存；二是重新调整核武器综合设施，使之成为规模更小、安全高效、响应更快、费用更省的综合设施。可靠替换弹头计划与SBSSMP延长寿命计划的主要区别是：延长寿命计划是为了维护武器，因此尽可能不改变核爆炸组件：而可靠替换弹头计划将重新设计武器部件(包括核爆炸组件)。

RRW计划的出台是与当前国际安全形势密切相关的。冷战结束以后，美俄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布什政府上台后多次公开宣称：俄罗斯不再是美国的对手，美俄不再进行核军备竞赛；当今对美国造成现实威胁的是恐怖主义组织和“无赖国家”。于是，布什政府提出要对冷战时期制定的核武器政策做出重大调整，改变核武器的作用和地位——不仅发挥战略威慑作用，还要在未来冲突中发挥实战作用。布什曾在演讲中说：“核武器在保护美国及其盟国的安全方面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我们将尽快缩减美国核力量的规模，改变其组成和特征，以尽可能少的核武器实现可信的威慑力量。”《2002年核态势审议报告》提出建设一个快速反应的核基础设施，“一旦接到命令，就能够设计、研制、生产和验证核弹头，以快速响应国家的新需要”。

RRW计划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出台的，目标就是建设一支规模小但易于生产、维护，成本低、可长期生存的核力量。RRW计划负责人、美国国家核安全管理局局长布鲁克斯指出，“美国当今的核武库没有能力对付深埋加固的目标，也不适于完成冷战后出现的某些特别任务。今天的核武库不是我们20年后所需要的核武库”。圣地亚国家研究所前所长鲁滨逊也说，“也许我们应该走不同的路，重新审视以往的一些武器设计方案：而不是继续执行以科学为基础的库存管理计划，费很多力气去把已经优化的弹头的寿命延长25～30年。”他还指出，过去10年美国核武库削减了大约70％，从弹头中卸下大量的铀、钚、氚，正好能用于新一代武器。

RRW计划将如何实施

怀疑者认为，延长寿命计划及相关项目可以长期维护现有库存。他们担心RRW计划对武器的更改可能会降低武器的可信度，要恢复核试验才能加以验证；质疑该计划是否能节省费用——即使可以降低操作和维护费，投资费用也会很高。尽管如此，RRW的可行性研究已经起步。在2005财年的拨款法案中，国会为启动RRW计划下拨了9007美元经费，2006财年又为该计划申请经费935万美元。目前国会、国家核安全管理局和国防部一致同意启动RRW计划，国会两院将2006财年该计划经费增加到2500万美元。下面就是如何落实了。

核武器委员会在2005年3月23日批准为RRW计划成立国防部和能源部项目官员小组，由国家核安全管理局、3个核武器研究所(洛斯阿拉莫斯、劳伦斯·利弗莫尔和圣地亚)、国防部长办公室、战略司令部、海军、空军和洛克希德·马丁空间系统公司的代表组成，并由来自海军作战部长办公室、降低国防威胁局和3个核武器工厂(堪萨斯城、潘太克斯和Y-12)的人员作为观察员。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项目官员小组不进行表决，小组成员和观察员平等地参与此项工作。核武器委员会已要求项目官员小组启动为期18个月的弹头设计方案竞争工作，以确定RRW计划的可行性。该项工作已于2005年5月第一次项目官员小组会议后开始启动，目前正在制定工作计划的细节。

国家核安全管理局指出，设计工作开始时将把重心集中在潜射弹道导弹的替换弹头上。由于以潜射弹道导弹为工作重心，因此由海军担任项目官员小组主席、空军担任副主席。圣地亚分别与洛斯阿拉莫斯、利弗莫尔组成两个研究小组，国防部要求它们通过竞争而不是合作的方式，根据RRW计划提供弹头设计方案。核武器委员会已提出弹头设计的技术参考数据。在方案设计竞争过程中，2个小组将研究“弹芯”加工程序，并对核与非核部件是否易于制造和验证、是否与作战平台兼容、是否提高了安全可信度等进行评估。2个小组将与3个武器生产厂密切合作以确保提供合用的部件，包括生产基础设施的部件。

核武器研究所负责人透露，作为RRW计划的方案之一，生产的第一型弹头——RRW－1将是潜射弹道导弹弹头，但也能与洲际弹道导弹匹配而RRW－2将设计为洲际弹道导弹弹头，但也能与潜射弹道导弹匹配。这样，两种弹头将彼此成为备份，如果其中一种失败，另一种仍可以部署在以上两种类型的导弹上。这一方案想用两种新型弹头替代目前库存的4种型号的现役弹头(W76、W88潜射弹道导弹弹头，W78、W87洲际弹道导弹弹头)，以满足众议院拨款委员会报告中提出的目标，“以一种更可靠的替换弹头逐步取代冷战期间的多种弹头，而为维护这些

老弹头目前一直保留着多种过时的制造技术。”将来这一方案还可能进一步用于轰炸机携带的航弹和空射巡航导弹，可能允许用两型RRW替代现有的4型核弹头(B61、B83重力核航弹，W80、W84巡航导弹弹头)。然而目前断言这种更换平台的方法是否可行还为时太早，用一种弹头兼顾两种导弹或两种机载武器的多种需求，可能会被证明是不可能的。

国家核安全管理局预计，设计方案竞争工作将在2006年完成，可能在2012财年左右生产出的第一代产品。考虑到开发RRW的工作量以及还要继续实施延长寿命计划，可能RRW－1弹头在2015财年面世更为可行——固然可以加速此项工作，但必将以牺牲其他库存管理工作为代价。

RRW计划将产生重要影响

如果RRW计划证实可行并被采纳，将对美国核武器发展和世界核军备控制产生重要影响。

(1)RRW计划将会极大地影响美国未来核武器库存的结构和组成。这是由于，该计划将使美国今后的核武器发展理念，从“核证已制造的武器”向“制造能核证的武器”转变。RRW计划负责人布鲁克斯说，“目前是在按照延长寿命计划改造不断老化的弹头，既困难又费钱。我们必须改变当前的战略，从核证我们制造的弹头转变为制造我们能核证的弹头。”RRW的支持者认为该计划是可行的，因为美国拥有几十年的核武器研制经历和上千次核试验积累的大量数据和经验，在此基础上结合先进的模拟技术手段，是完全有可能研制出不经过核试验即可核证的武器。

(2)如果RRW计划正式实施，美国的核武库及核武器综合设施将是小规模的，但生产潜力强大。届时美国的主要优势将不再是现役弹头的数量，而是快速生产能力。由此将带来两个问题，一是精简机构，二是核裁军。不少人提出，随着未来核武库规模的变小，美国还需要洛斯阿拉莫斯和利弗莫尔两个相互竞争的核武器研究所吗?还需要这么多核武器生产厂吗?目前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恐怖主义和具有核能力国家的存在，使两个武器研究所并存越来越显得重要；另一种则认为，每个研究所每年花费高达15亿美元，在库存弹头削减到1000枚以下后，无法解释仍保留两个核武器研究所的必要性。在国会的要求下，核武器综合基础设施特设工作组研究了上述问题，分析了洛斯阿拉莫斯和利弗莫尔合并的利弊，并提出加强武器生产中心的设想。就核裁军而言，美国由于保持了强大的生产潜力，就没有必要再保留大量的后备核弹头，核武库可以削减到1000枚以下；届时，美国还可能要求其他核武器国家也削减核武库，核裁军将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

(3)美国可能借助RRW计划继续研制钻地核武器等新型武器。尽管在表面上，RRW是在以往核武器基础上研制更易于储存、更新和核证，且不需要进行核试验的核武器，而不是设计和生产新型核弹头；但是分析家们认为，RRW计划是布什政府旨在研究低当量核武器的“先进概念倡议”(ACI)的延续，其实就是在原有武器基础上设计一种更可靠、更皮实的新型武器。美国会于2003年废止了禁止发展当量小于5千吨核武器的“斯普拉特—弗斯法”，布什政府随后提出“先进概念倡议”计划，为研究小当量核武器和其他新型设计开了方便之门。虽然在2005财年拨款法案中，美国国会把为“先进概念倡议”申请的900万美元转向支持RRW计划的实施，但按照能源部官员的说法，在RRW计划中包括探索新型核武器设计方案的可能性，洛斯阿拉莫斯的科学家也表示将不会局限于某种约束。美国军控协会执行主任金博尔认为，“RRW计划的合理性值得怀疑，其范围模糊不清。该计划是试图给新的核武器计划穿上漂亮的新装。”

(4)RRW计划将有助于美国保留和培训下一代核武器设计专家，使他们有更多的实践机会。布鲁克斯说，“近20年来，我们没有研制和试验新弹头，近10年来没有修改弹头设计。如果与现实设计工作不挂钩，我们只能培养出分析家而不是设计者，这些人可能了解弹头理论，但是没有实践经验。”据报道，洛斯阿拉莫斯研究所遴选所长的工作正在进行，选择标准之一就是能否建设一支实力强劲的人才队伍。在暂停核试验10多年后，由于任务一再萎缩，已有不少年轻专家“跳槽”，研究所面临人才危机。RRW计划将为美国核武器研制队伍的重整旗鼓提供契机。

(5)RRW计划建立永久性核武库的目标，与《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要求核武器国家采取切实有效措施促进全面彻底核裁军的宗旨背道而驰。RRW计划旨在研制更可靠、易维护、永久储存的核武器，无疑是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目标和宗旨而动的行径。此举无疑加大了无核武器国家对核武器国家的不信任，某些核门槛国家很可能会加紧发展核武器以保卫自己的国家利益。届时，核扩散会进一步加剧，《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将面临瓦解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