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锋
我是无神论者,却也偶尔做个生死轮回的梦。一次,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什么树?也许是银杏,也许是云杉,也似乎是朦朦胧胧的、常见的河岸杨柳吧。总归,是我非常喜欢的那些树。树们的随便一个品种、随便一种风姿,都给人以温婉曼妙的遐想,或者宁静辽远的放达。
人的这双眼睛,总是将世间的事物分出个美丑来,比方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很美;一个伪君子在滔滔不绝地教导别人,很丑;青青的郊野上,一个男子弯下腰来,倾听他怀孕妻子的胎动,很美;酒店的餐桌上,一只鱼张著嘴巴,发出无声的呐喊,而它的身体,早已熟烂了,很丑……这些,我们大致能够分得出美丑来,但是面对树,你能分出来美丑么?反正我是分不出来的,因为我觉得:世无丑树。
我见过被人糟蹋的、浑身是伤的树,也遇到过被泥石流残损的树,即使如此,树们,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看不出痛苦的样子,你将树枝剁掉,树枝与树身远远地分开了,树枝与树身依旧各自成景,不失其风华。很像是一本好书被撕碎了,但散页照样闪光,辞采无法撕碎。树,是天地间惟一的君子,荒凉的世界里,远远地望见一棵树,就像望见一个亲人。于是,你便有了回家的感觉。人的脑后没有眼睛,但是你若倚树而立,也就不必担心野兽与暗枪了。可是树,不仅有书的柔韧,还散发出剑的威仪。
树的一生,多半不走动,永远伫立在故国的土地上。但是,他由于长寿,他的见识也就多过我们所有的人了,他的智慧使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变成一句笑话。想想看,什么样的世态,什么样的人物,他没见过,常青的古树们群贤毕至,就形成一团“千年学府”的磁场。所以我到了风景处,总喜欢坐在树下,闭上眼睛,贪婪地深呼吸,直到有了某种“豁然开朗”的觉悟,这才起身告别,一路上都觉得襟怀辽阔,领袖芬芳。
生命,无非是一呼一吸之间,这一呼一吸,基本是树的恩赐。想到这里我才醒悟,在所有的节日里,我们最喜爱的,原来应该是植树节啊。因为,树,要不要我们,无所谓;但我们,需要树,永远地、绝对地,需要树。
学校:浙江常山县第一中学
导师:袁新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