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茜倩等
祖父命我读《古文观止》
■ 田茜倩
我的祖父不是读书人出身,他当过兵,做过钢铁厂的厂长,晚年在乡下务农,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他手中永远攥着一本书。
祖父是一个爱书的人,除了一些历史传奇、小说诗歌,他还看很多哲学书籍,各种书成摞成叠地堆在他的床头。我认字后,常常到他的卧室里翻捡一些小说看。祖父并不询问我借走哪本书,只要我按时归还。可是有一天,我拿了一本小说,刚要离开,祖父问道:“你在看什么?”我告诉他,他停了半晌说道:“不要看这本书,从今天起,你把《古文观止》读完,然后挑好的背给我听。”我听罢,呆了一下,同学们正传看琼瑶、三毛、金庸的小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作家写了“古文观止”。祖父不但要我看,还要选“好”的背给他。祖父看我不情愿,严肃地说:“你只有读了《古文观止》才能通文字,否则读再多书,还是不懂文化,不懂文学的。”
我懵懵懂懂翻开《古文观止》,遇到猜不出来意思的繁体字,只好跳过,《郑伯克段于鄢》、《晏子不死君难》、《货殖列传序》,我虽然理解文章说的意思,但是无论无何也看不出有何等好处。糊里糊涂读到《陈情表》,心中霍然一亮,即时就要流下泪来。不用任何犹豫,我立刻朗朗地读出声来,读了两遍,大半已经记在心里,没费多少力气就背下来,比我背英语课文不知道要容易多少倍。再看《阿房宫赋》、《前赤壁赋》诸文,则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翻到前面,原先不太懂的篇章,我也能流畅地读下来。我得意地想背诵给祖父听,祖父只是笑笑,从书堆里抽出《古诗十九首》,我读完,祖父则把《唐诗三百首》递到我面前。自此我对书有一种亲而近之的好感,每一页纸都似乎有极大的吸引力,让我沉醉在其中。中国古代优雅的文化,充满灵光的语言,让我的思想不至于枯涩,也让我的情趣得到扩展。
作为旧式的家长,祖父从不和子女为某事讨论,也从不干涉父母对我的教育。除了《古文观止》,祖父再没有明确地对其他的书籍做过评价。他唯一一次赞许我读书的品位,是我因为看了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对儒家、道家发生兴趣,开始读《孟子》、《道德经》。他见了满意地说:“这是好书,虽然你读晚了,开卷总是有益的。”他又补充说:“看一本坏书的时间耽误看三本好书。”
如今,祖父已离开人世,他床头的书也灰飞烟灭。时光流转,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祖父在我心里树立的读书观,我每翻开一本新书,就想起祖父的话,希望我读的是一本好书,一本正确的书。
家庭对诗会
■ 勉学
退休无事,居家侃大山,我说,年轻时正赶上“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年代,要不,没准我也是个作家。话音刚落,小孙女在一旁笑着说:“奶奶说你现在就是‘坐家,整天坐在家里的‘坐家。”老伴在一旁说:“你爷爷自认为是当作家的料,我们试试他,问问他敢试吗?”我当然不服,于是答应了。最后商量决定以对诗来比高低,我一组,老伴和孙女一组。因我平时闲来也喜欢读诗吟词,孙女也受我影响,有时也跟着我念几句,时间久了,也会背不少。
我自认为水平比她们稍高,难道还怕了整天围着锅台转的老太婆和个头儿刚超过桌面高的小孙女不成?对诗比赛开始。第一局我让她们三分,让她们先出题。老伴毫不客气,拖着长腔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哈,这不是唐代诗人刘禹锡赞美秋天的诗吗?我不假思索对出下句:“我言秋日胜春朝。”老伴不屑。我也不客气,略一沉思,引出叶帅的诗曰:“老夫喜作黄昏颂”,老伴朗声笑道:“满目青山夕照明。”没想到老伴竟毫不费力地对了出来。小孙女在一旁也急了,叫道:“该我了,我也会不少呢。爷爷不一定能对出来。”小孙女一字一顿地说出一句:“白发三千丈”,这不是李白的《秋浦歌》吗?我假装犯难,搔头摸耳,孙女一看,高兴得直拍手叫道:“爷爷不会了!哈哈,爷爷对不上来。”老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也笑成了秋天的金菊。出其不意,我对出一句:“缘愁似个长。”轮到我了,孙女儿年纪虽小,但一点不示弱。我想这正是个好机会,试试这几年孙女背诗的水平,平时也没少教她念,于是想出个稍微难点的考考她,说出一句曹操的《步出夏门行·龟虽寿》:“老骥伏枥”,这一句虽然我自己平时经常自吟自勉,但没让孙女儿背过。孙女儿撅着嘴,抓着脑袋冥思苦想,本以为这下难住她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道:“我知道,我常听爷爷念这句,下一句是‘志在千里。”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孙女能对出来这句,原来她也被我耳濡目染了。虽然输给了孙女,但我觉得特别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