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馨
我是21岁的时候来美国的,那时我长发,瘦弱,爱笑,爱喝喜力啤酒……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女孩,来到美国后,我应聘过很多份工作,包括干洗衣服,做酒吧侍应生、送报纸以及在唐人街贩卖蔬菜。但是在贩卖蔬菜的生意中,我亏了很多钱,又不愿意向父母开口,于是,我开始谋划着找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这时,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伊力诺伊州有个电视台的国际频道正在招聘员工。
想到自己从小在贵族学校接受双语教育,口音还算标准,于是我决定应聘这家电视台的配音员。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将自己的个人资料以及一盒录音带寄了过去。5天后,居然接到了面试通知。我兴高采烈地跑到电视台,却被接待小姐的话吓了一跳,她问:“您就是新来的主持人苏吗?”
主持人?天!我不是应聘的配音员吗?在发了几分钟的呆后,我找到了即将成为我主管的杰瑞。证实他们需要我做的工作的确是主持人后,我告诉他,我是从来没有主持经验的人,更别说上电视节目了。而且我来美国的时间比较短,还不能完全自由地用英语表达我的思想。我问他能否给我换个工种,让我做配音。
听完我结结巴巴的陈述,杰瑞瞪着蓝眼睛傲慢地摇了摇头:“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下星期一来试镜;第二,辞职。”
被他一激,我天性里叛逆的一面就露出来了: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上个电视吗?
幸运的是,我的电视处女秀还算顺利,就这样,到美国后的第二年,我阴差阳错地成了“非常聊吧”的主持人。
正式工作后我才发现,美国的主持人和国内区别很大,这里的主持人更接近于制片人的概念,你不仅要具备形象和语言上的专业能力,还得具备全盘指挥的能力。你需要寻找主题、策划方案、邀请嘉宾、组织现场;需要自己去雇导播、化妆师、音乐师和摄影师……
刚开始的时候,无数琐碎的事务常常将我弄得焦头烂额。因为太累,好几次坐车回家时,我都在地铁上睡着了。但是我的辛苦并没有换来期待的效果,我们的节目还是不断地出错。比如有次做节目时,我在现场才发现用于道具的一群小海鱼居然死了;做一个关于“城市建筑”的话题时,本来是罗马风格的建筑被字幕师误打成了希腊;而我一向自我陶醉的英国口音,被观众投诉为不够地道……
接踵而来的打击让我有些心灰意冷,我开始想打退堂鼓。而不久,又发生了一件更令我难堪的事。由于我在做节目前清场不够仔细,在采访现场,我身上的手机铃声居然响了,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谈话。本来这也不算一个特别大的失误,完全可以剪辑掉再重录,哪知道那位叫做麦克的嘉宾是个特别爱较真的美国人,他认为我的失误导致他“遗忘了需要表述的将在公众中造成重要影响的某个重要观点”,竟以“侵犯人权”和“渎职”为由,将我告上法庭,最终法院判我交付罚金50美元,并向这位嘉宾公开道歉。
判决下来后,我被台里暂时停职两期。我沮丧极了,也许我真的不是做电视的料,我想到了辞职甚至回国。然而,就在我录制“最后一期”节目时,一个场面打动了我。我的嘉宾,一位著名的纽约魔术师,用4个鸡蛋将一张沉重的铁床撑了起来,然后他自己睡在了床上面,而那四个鸡蛋居然没有破。后来魔术师公布了谜底:他的魔法鸡蛋其实没有任何特别———你只要把它竖起来,它就会表现出这种力量。
这个节目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一只魔法鸡蛋呢?也许问题仅仅在于我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放置方式。
我又信心百倍地开始了新的冲刺。光为录制节目搜集的各种资料,每期我都会准备两百页之多;我曾在一个小时里打28个电话,去求证某个数据的真伪;为了纠正一个不够地道的发音,我可以将同一个单词念上5000遍……
2004年11月,乔治·布什竞选连任总统成功,消息传出后,各大媒体都派出了最强的人手伺机而动,我们也一样。在对全体主持人做了工作经验、沟通能力、社会阅历等全方位的权衡之后,这一艰巨的采访任务落在了我头上。
奔走辗转了很多天后,我终于在德克萨斯州捕捉到了总统的身影。但当时他被保卫人员和先期前来的市民一层层包围着,根本无法近身。急中生智,我想出了一个主意:我买来白布和彩笔,做了一面画着布什的爱犬曼波狗的卡通旗帜,每当总统的视线朝我的方向望过来时,我就努力地摇晃它,以期引起他的注意。同时我还全力以赴地朝前挤,到预定见面会结束之前的5分钟,我终于得以挤进了总统视线里的“第一集团”,当很多记者像我一样争先恐后地问他“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的时候,我欣喜地看到,总统很自然地把眼光转向了我和我手上的卡通旗帜。很显然,我已经在他心里建立了良好的先期印象。
接下来,我经历了我成为主持人以来最为重要的5分钟。这次采访的成功,对于扩大我们节目的影响和我的个人影响,都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非常聊吧”在本州乃至美国的辐射力也越来越大。在已经做过的近百期节目中,我们采访过轰动全球的辛普森杀妻案、组织过涉及12个国家的环保绿色宣誓、探讨过关于非洲儿童饥饿的重大国际话题,陈冲、布兰妮、贝聿明、谢德瑞夫人、玫凯瑟琳等很多美国社会的主流人物都曾做过我的嘉宾。我个人也因为在电视行业中的突出贡献,当选了年度最佳主持人。
在颁奖仪式上,满面春风的我对着麦克风说了一句话:你也可以像我这样,因为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魔法鸡蛋。
(文/郑伦摘自《世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