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沧桑的一瞬

来　去

无聊的周末，她看电视。

一个娱乐频道的智力题———“一个人能不能在说话的同时咽口水？”

不能，她想。然后去给自己倒一杯水，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能不能”，同时试着咽口水，然后她笑了，自己竟然无聊至此。

回来的时候看到电视上有人正在解释原理，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看样子是医生。

突然发现那张脸似曾相识，以及熟悉的乡音。

是他!

十几年前，鹿港小镇，中学，他是一帮同学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女学生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同班的莉莉尤其为他心动不已。

那时，她和莉莉一起住在离校门口不远的楼房里，她们形影不离。

先回家的她和莉莉一起在楼上窗边守着他的出现，莉莉突然大声地叫他的名字，等他抬头来寻时，她和莉莉一起躲到窗后。

莉莉咯咯地笑，她的心怦怦地跳。

他腼腆而又高傲。

她默默地关注他。从莉莉那里，她知道了他的很多事情。他有一个漂亮的妈妈，有一个更漂亮的姐姐，还有一帮女孩为他争风吃醋。

他父亲曾是镇医院的院长，一次医疗事故后被革职，但病人们仍以能找他看病为荣耀。

她考上了大学那年，莉莉家搬到了县城，告诉她，他家也搬到了县城，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他，已然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

正在与别人热恋的莉莉说，我已不再做他的梦了。

她为莉莉惆怅，更为自己，自己将从此不再有他的消息。

莉莉早早地结婚生子，而她一直单身，是独立卓然的现代都市女子，不是没有追求者，而是她更享受一个人的自由。

现在，她看到了他，在电视上，十几年前的漂亮男孩变成了眼前的英俊男子，看来，他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这个电视台在上海，做节目一般就地取材，他一定是在上海的某医院里。

那是一个遥远的城市。她想，如果打电话到电视台去，问那档节目的制作人，应该可以找到他，然后呢，告诉他，我是你的同学某某某？

他会记得自己吗？要不，说莉莉的名字？

忍不住，她打电话给莉莉，电话里传来麻将的声音，她嫁得很好，那个曾在楼上喊他名字而又躲起来的多情少女现在是家庭主妇，闲来搓搓麻将，聊聊丈夫孩子，闲适而幸福。

耳边传来莉莉快乐而急促的声音：有什么事，我刚和了，封了个金顶!

哗哗的洗牌声是非常有感染力的背景音乐，她突然没了兴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你了。”她匆匆地挂了。

一个人的沧海桑田不过是一瞬。

搓麻将的家庭主妇，享受着自由与孤独的自己，还有，年轻而权威的医生，大家都过得很好，那么，就让鹿港小镇成为一段记忆吧。

过了一周，看电视，下意识地转到那个频道，同样的节目，又一个趣怪的问题———“一个人闭着眼能不能单腿站立超过10秒”，出来解释的果然又是他。

她笑着，对刚刚向她求婚的男友说，快来看，这个人是我的初中同学。

那时我们都在鹿港小镇。这一句，她只对自己说。

（陈慧源摘自《都市心情》）